关灯
护眼
字体:

明月顾我(18)

青白两色的广袖交叠在一处,显得格外亲密,容锦知道他手劲有多大,没敢挣扎,生怕再像先前那夜弄得手腕脱臼,只轻声回了句:“没什么。”

容锦敷衍的态度显而易见,沈裕指尖一寸寸抚过她的腕骨,那层薄茧刮得她不自觉地缩了缩肩。

这等情形落在外人眼中,却俨然透着耳鬓厮磨的亲密。

自别院送药起,明安缓了许久,自以为已经能接受“云瓷”的存在,想着只要能成亲,长长久久相处下去总能叫沈裕明白自己的好。

这才托了兄长帮忙牵线,想趁着庙市同沈裕再聊一聊。

如今再亲眼见着,才知道自己其实并不能坦然接受,只这么看着,心上已经像是被锋利的匕首捅了一刀。

秦瞻将自家妹子这不成器的样子看在眼里,既不明白她怎么就对沈裕一厢情愿,也觉着沈裕这人实在是不识好歹,竟宁愿将那么个玩物捧在手心里。

只不过还没等他发作,沈裕就先开了口:“时候不早,我还有旁的事情要料理,就不奉陪了。”

“这时候,沈相还有什么要紧事?”秦瞻阴阳怪气道,“怕是圣上都没你这么忙吧。”

“圣上将程氏一案交由我料理,世子可是有什么不满?”沈裕收敛了客套的笑意,神情冷了下来,“还是说,世子想随我去刑牢一趟,看看昔日旧友呢?”

秦瞻素来跋扈,可对上沈裕凌厉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退了半步,没敢开口。

这几年见多了“沈相”的和颜悦色,他竟忘了当年随着圣上一道出城迎“沈少将军”的情形,险些以为他是那等可以揉圆搓扁的货色。

可沈裕不是,他愿意的时候能叫人觉着如沐春风,可真到不想给脸面时,谁来也没用。

容锦被沈裕拉着走,一路受了不少或是艳羡或是含酸的目光,直到上了马车后分开,她借着灯火看了眼手腕,果然又多了两指青痕。

沈裕也看得皱了皱眉,他并非有意为之,只是没想到容锦身体这般娇气。他捻了捻指腹,仿佛有种挥之不去的滑腻感,倒叫他添了分不自觉的烦躁。

容锦对此毫无所觉,她试着活动了下手腕,没觉出什么异样后才松了口气,便听沈裕低声吩咐道:“去刑牢。”

这不是来时的马车,而是沈裕那特制的、甚至可以防利箭的马车,而沈裕显然也没有要特地先将她送回去的意思。

她曾经听人提过,说刑牢之中关押的皆是重犯,再加上沈裕方才说,圣上将程家的案子交由他审理……

容锦呼吸一滞,想起了那封出自她手的仿信。

这些日子,她试图想要忘掉此事,也试图宽慰自己,兴许沈裕并没用得上那封信。可午夜梦回之际,屡屡被困在那个雨夜,无处可逃。

“我,”容锦坐立难安起来,她下意识地抱紧了怀中的小泥人,看向沈裕的目光中多了些恳求,“能让我先回去吗?”

第14章

闭目养神的沈裕听了这小心翼翼的要求,撩起眼皮看容锦,对上她那半是不安半是恳切的视线,轻描淡写道:“刑牢在城西。”

而沈裕的别院,在城东。

言下之意也就是说,不可能特地先将她送回别院,再折返回来。

容锦揉弄着衣袖道:“我可以随苏婆婆他们一同回去……”

在沈裕的注视下,她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彻底沉默下来。

马车驶离一片繁华热闹的西市,叫卖声、笑闹声逐渐远去,渐渐的越走越偏,便只剩了空旷长街上回荡着的马蹄声。

容锦摩挲着那憨态可掬的泥娃娃,不愿想将要发生之事,自欺欺人地想着庙市上的种种,回忆惊鸿一瞥中那位青衣公子的轮廓。

“这是什么?”

冰冷的声音将她从回忆中拉回,容锦怔了怔,将怀中的泥娃娃摆到了小几上:“在庙市上投壶得来的彩头。”

沈裕瞥见泥娃娃衣角的“祁”字印章,猜出这应当是头奖,只当是商陆赢来的,未做他想。

他不再多问,容锦更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但觑着沈裕的模样,觉着他今日的心情应当不算差,不然应当不会有闲心问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莫不是除了异己,少了心头大患?

车厢之中重回寂静,过了会儿马车忽而停下,随即传来卫兵的问询声。

不需沈裕露面,成英递了块腰牌,随后畅通无阻。

刑牢内外两层坚固的大门陆续打开,马车缓缓驶过两侧点着火把的狭道,最终在地牢入口处停住。

此处立着位身着绯色官服的男子,正是大理寺少卿,管泓泽。

他冷着张脸,见着沈家的马车后快步迎了上去,低声道:“卑职无能,本不该在这种时候打扰,只是程恺那老贼死活不肯松口,非要见着您才行……”

车门打开,最先见着的却是个身着天青色衣裙的姑娘,管泓泽没想到沈裕马车上会有女子,向来能言善辩的嘴皮子都磕绊了下。

沈裕起身下车,容锦则立时往里缩了不少,犹如躲避洪水猛兽一般。

“商陆,你在此候着。”沈裕吩咐了句,便带着成英随管泓泽往地牢去了。

容锦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烛火照不见的暗处,稍稍松了口气,这才看向车辕上坐着的商陆。

商陆没四下打量,看起来对此地并不陌生。

“不用怕,”商陆似是看出她的不安,轻轻地吹了声俏皮的口哨,笑道,“此处乍一看是有些吓人,可有公子与我在,总归伤不着你。”

听他的口吻,寻常百姓谈之色变的刑牢,仿佛全然在沈裕的掌控之下。

容锦将泥人笼入袖中,摇了摇头,垂眼叹道:“我不是怕这个。”

商陆按着腰间的匕首,沉默了下来。

自那日将高热昏迷不醒的容锦从书房抱出,他诧异之余,也没少就此琢磨,后来见沈裕用一封密信发作程家,总算有了些头绪。

自从当年决定追随沈裕开始,他就打定主意对沈裕唯命是从,不论是非缘由,可容锦不一样,她是个心善的寻常人。

商陆有心宽慰几句,但又不能泄露沈裕的计划,只得干巴巴道:“你不必害怕,公子其实人很好。”

说完自己也觉得仿佛没什么说服力,停顿片刻,挠了挠头:“……至少不是坏人。”

一个人的好坏,是没法一概而论的。

容锦想,沈裕兴许是有恩于商陆,待他也算厚道,可待自己,与“好”字八竿子都打不着。

刑牢筑着牢固的高墙,四四方方,将人囚在其中。

容锦仰头看向夜空,只见明月高悬,繁星点点,她感受着微凉的夜风拂过脸颊,有意无意叹道:“你说,我是不是要在别院留一辈子了。”

商陆被容锦问得一怔,他是个坐不住的人,设身处地地想了想,立时理解了容锦的心情。

可这种事情他说了不算,只能试着揣度沈裕的心思,迟疑道:“应当……不至于吧。”

上一篇:娇宠小福妻 下一篇:盛世谋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