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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顾我(17)

摊主老神在在,并没将她这么个娇滴滴的姑娘放在眼中,转头就去招呼其它客人。

容锦没急着投,而是掂量着那竹箭,似是犹豫不决。

周遭聚着看热闹的人见她迟迟未有动静,纷纷不耐烦起来,甚至还有出声喝倒彩的。

容锦也没急,弹了弹箭身,在众人的催促声中信手一掷。

随着“当啷”一声,竹箭不偏不倚,正入铜壶之中,原本的催促声、喝倒彩声随之一滞。

有人难以置信道:“是运气吧!”

而接下来,她便没再怎么犹豫,接连掷出数箭,竟都稳稳当当地进了铜壶。

四下议论声越来越小,等到她手中只剩最后一支箭,更是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原本不以为意的摊主瞪圆了眼,咬着牙,祈祷这一箭最好落空。

竹箭破空,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之下,落入细小的壶耳。

摊主面无血色,众人有羡慕嫉妒的,也有抚掌赞叹的,甚至还有人应景吹口哨的。

容锦揉着手腕,一时也被这气氛感染,笑得眉眼弯弯。

她投之前并没十足把握,能够全中,其实有运气使然的因素,好运眷顾也是件值得开怀的事。

见愁眉苦脸的摊主不情不愿地捧着那对泥人过来,容锦莞尔道:“给我一个就够了。”

庙市还有两日,若她今夜就把头彩拿走,后面的生意就不大好做了。这泥人就算拆开,可毕竟是祁大师的手笔,也能镇镇场子。

摊主回过神,忙不迭地道谢。

只不过他这欣喜还没持续片刻,另一边,竟又有人投了全中贯耳。

围观之人算是看足了热闹,纷纷起哄,摊主的心情可谓是天上地下,刚拿回来的泥人还没热乎,就又转头送了出去。

容锦本来已经打算离开,听到动静,好奇地回头看了眼。

那是位身着青衫的公子,长身玉立,掌心托着另一只泥人,竟也正向着她这边看来。只是他脸上戴了张庙市卖的辟邪面具,遮了半张脸,嘴角噙着温和的笑意。

容锦客气地微微颔首,转身时的余光瞥见他腰间悬着的那块青玉,霎时一愣。

商陆注意到她的反常,疑惑道:“怎么了?”

“我……”容锦语无伦次,反应过来后想要去寻那人的踪迹,可不过眨眼的功夫,那青衣身影已经没入长街来来往往的人流中。

她想要快步追上,却听有人唤了声“锦锦”。

容锦又是一僵。

这声音她绝不会记岔,可穷尽想象,她也想不出来沈裕口中吐出这两个字的情形。

她停下脚步,心中想要循着那青衣身影,可却还是没敢置之不理,僵硬地回头看。

确实是沈裕。

他身旁还另有一位紫袍公子,再旁边,则是曾有过一面之缘的明安郡主。

第13章

庙市上的烟火气太重,容锦不知不觉沉浸其中,竟将自己的处境暂时抛之脑后。可她的快乐并没持续太久,沈裕的出现,霎时将她打回原形。

她应当庆幸有面纱的遮掩,不然那太过明显的失态瞒不过任何人。

沈裕身旁那位紫袍公子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那双多情的桃花眼似笑非笑,很容易显得轻挑。虽说神态与一旁皱眉不悦的明安郡主相去甚远,可眉眼间的相似,不难看出这两位八成有亲缘关系在。

容锦咬了咬唇,向方才唤了她的沈裕走去。

沈裕穿的是件看起来并不起眼的白衣,其上并无什么绣纹花样,可他身形相貌摆在那里,哪怕粗布麻衣也掩盖不了风华。他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神色在夜色之中格外温和,一派光风霁月模样。

往来行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大都难免惊艳,甚至有姑娘为此驻足,悄悄看红了脸。

他的模样太具欺骗性了,容锦不得不承认,若是从前的她在庙市上见着沈裕这样的人物,怕是也会多看几眼。

可如今,她内心毫无波澜,犹如一潭死水。

但面上还得配合着沈裕,亲昵地唤了声“公子”,才稍稍屈膝就被沈裕托着小臂扶了起来。

“这是清和侯府的世子,”沈裕向她介绍那紫衣公子,稍一停顿,这才又笑道,“至于明安郡主,你先前已经见过了。”

容锦垂着眼,行礼问候。

明安郡主连个正眼都不屑给她,秦世子倒是笑了声,意味深长道:“满京上下议论那么久,说沈相从黎王府得了个绝世美人,我这还是头回见着踪影,你将人看得也太紧了。”

他着意强调了“黎王府”三个字,仿佛是在提醒她的出身。

容锦有意无意地淡忘自己被养在王府后院那段时日,经他这么一提,眼皮跳了下,倒是忽而想起一段旧事来。

当初游仙台人手短缺,同屋的侍女又意外“病故”,她才会被嬷嬷挑中临时顶上。

容锦至今记得那美人被抬回来时血迹斑斑、奄奄一息的模样,也依稀记得春窈同她说,前夜游仙台留的是位贵客,是皇亲国戚、侯府世子。

她不知本朝可还有旁的与皇族有关的世子,可眼前这人轻挑的态度,确实像极了常与黎王往来的宾客。

在这些贵人眼中,她们算不得人,可以随意转赠、肆意轻贱。

“得了珍宝,自然是要置于匣中珍藏,免得有些不知好歹的觊觎。”沈裕拂了拂衣袖,“世子以为呢?”

容锦这才发觉,自己晃神时竟无意攥了沈裕的衣袖,忙不迭松开,可素色的广袖上已经留了明显的褶皱。

秦瞻脸色微变,冷笑道:“那沈相可要看仔细了,别把鱼眼珠子误当做宝贝,平白惹人笑话。”

他自幼就是侯府锦衣玉食娇惯出来的小公子,今上登基后,表兄是皇帝,姑母是太后,在京城就更是横着走,从来只有旁人恭维奉承他的时候,从不肯吃亏。

沈裕缓缓地抚平衣袖,不疾不徐道:“凭他是什么,我要当作珍宝,谁来置喙?”

觉察到自家兄长与沈裕之间剑拔弩张,明安也顾不得生闷气,硬着头皮出来打圆场。

容锦低眉垂眼,始终一言不发。

什么“鱼眼珠”“珍宝”的争论,实质上跟她没半点关系,更不会因此觉着屈辱或是欣慰,她心中惦记着的,是方才惊鸿一瞥的那位青衣公子。

更确切地说,是他腰间那块玉佩。

她少时曾险些死在一个雪夜,幸得一位好心人出手相救,才活了下来。她那时冻得迷迷糊糊,只记得无边夜色中的鹅毛大雪,和大氅中分外令人安心的浅淡熏香,再有就是一块青玉玉佩。

那玉佩上的纹路容锦从未见过,但这些年依着记忆描摹了不知多少遍,早就牢牢地刻在心里。

只可惜她没来得及追上去细问,就被叫住了。

“在想什么?”

清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离得太近,耳侧的肌肤甚至能感觉到他呼吸的气息。

容锦半侧身子都僵了,下意识地想要拉开距离,却又被沈裕攥着手腕,强硬地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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