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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江(75)

惠仑远远地跪着,司马昀说:“太序近前来坐。”

惠仑向前蹭了蹭,没挪近几步。

司马昀笑笑,知道他是对那次在泰明宫险些被自己引诱还心有余悸,“你怕朕吃了你不成?”

惠仑惶恐,只好站起来走到司马昀跟前坐下,两人仅一几之隔。司马昀盯住惠仑的眼睛,“太序知道到了戟城该怎么做吗?”

“臣怕等到了戟城司马权已经逃走了。”

“他当然会已经逃走了,但他必无法带走全部家眷。”

惠仑抬起头,“皇上的意思是……”

“斩草除根。”

惠仑顿觉脊背发冷,“臣……明白。”

“夜里动手,尽量不要走漏风声。”

“嗯……还有一件事要请示陛下。要是抓到司马权之后他不做反抗,束手投降怎么办?”

“杀无赦。”

司马昀走了,惠仑却睡不着了,辗转至天明,方才小睡了片刻。

作者有话要说:啊,折磨人滴兄弟相残就要完了。

第五十三章

杀绝

冬天过去了,本来天气已经转暖,可春雨淅淅沥沥地下了两天,温度又降了下来。建康城里到处都是湿漉漉的,远远地看去,宫城就像没干的水墨画儿,宫墙的颜色更深了。城东潮宁滩的地上时不时地浮出些血水来。

得知淮远大军已经到达颖县城西的时候,周括和宁长正在兵营里一起喝酒。报信儿的人是慕子云派来的,他走了之后,宁长说:“又要开战了吗?”

周括端起酒,喝了一大口,“不一定,现在的情况好像都是皇上事先盘算好的。”

“咱们什么时候才可以拆开皇上留下的密旨呢?”

“促之很好奇那密旨里写了什么吧?”

宁长点点头,“跟着大哥打仗,他从来都是把所有的事情都说清楚,有了什么变动,也是临时找人送信。皇上说‘万不得已的时候’,除了兵临城下,我想不出还有什么万不得已的时候。可皇上如果知道淮远王会派兵来建康,那他为什么又要离开呢?”

周括笑了,“皇上不离开建康,淮远王又怎么会派兵。唉,皇位不好坐,皇上不好当啊!”周括喝光了碗里酒,“促之信不信,我能猜到密旨里写了什么。”

“那你说说。”

“这是一道能让我有权调动京中所有人马的密旨。”

“你怎么知道?”

“皇上走之前让徐焕之和何广暂理朝政。让二位大人大权在手,皇上必然要找人牵制。如果是你,要找一个既参与过朝政,又能控制后宫,又不会轻易背叛自己的人,你会找谁?”

宁长想了想,“惠太后?”

“对,可这样就必须给太后兵权。为了让太后相信皇上是绝对信任她的,皇上就得让司隶校尉和卫尉都听她的调遣,而慕子云和李顺在京中和后宫多年,跟太后的关系本来就不错,这样太后的权利未免太大,皇上放心不下,所以就给了你我密旨。咱们都是后来进京,皇上亲自提拔的,所以万一真有了什么异变,宫中的人也与咱们牵扯甚少。”

“皇上连自己的母后也不能完全相信吗?”

“皇上谁也不信。”

“那为什么会相信你我二人?”

周括笑着摇摇头,给自己和宁长的碗里又倒满了酒,“如果皇上相信我,就不会把密旨宣给咱们两个人了。你是陈将军的人,如果我敢有异心,你一定会想办法找人告诉陈远,陈远就在皇上身边,现在又手握重兵,说到最后皇上相信的只有自己。”

“那大哥呢,皇上也不信他吗?”

“这……括不敢妄言。”

宁长皱皱眉头,闷下头来继续喝酒,不再说话,心里却在想:真不知道大哥当初归降的决定到底是不是对的。

离开沧甲城之前,司马昀临时任命了程敬为太守,并下旨杀了俞德广,放了宋锦,带走了叶荏。宋锦逃回戟城家中后,后来被惠仑带去的骑兵所杀。

回建康的路上,一切都还顺利。司马昀、陈远和押着司马旬的人先一步到了颖县城东。

晚上,司马昀让陈远把司马旬带到自己帐中,然后让陈远和小番儿到帐外守着,不让其他人进来。

司马旬不卑不亢地跪坐在司马昀面前,等着他说话。

司马昀看了他一会儿,才说:“皇兄,你应该知道朕叫你来干什么。”

“皇上已经知道我派兵到建康的事了吧?是想让我明天到建康时对淮远守军下令撤兵。”

“朕知道皇兄是怎么想的。你想着让身边的三万人马跟那些人会合呢吧?”

司马旬不回答,司马昀接着说:“那朕可以告诉你,死了这条心吧。只要建康一天还有危险,他们就永远都别想接近建康。”

司马旬先是叹气,然后却突然问,“离开沧甲城的时候怎没见到国舅?”

“他有别的事。”

“皇上是派他去追杀权儿了吧?”

“是。”

“皇上要是能收回成命,我明天就让他们立刻撤兵。”

“来不及了。”

司马旬低下头,忍住了眼泪,复又抬头去看司马昀,“皇上一定要赶尽杀绝吗?”

“朕可以不杀你。”

“然后关我一辈子?等我老死?等我发疯?”司马旬摇摇头,“我输了,不过我输得心甘情愿。我现在终于知道裴悫为什么会败给皇上了。”

“哦?”司马昀挑了挑半边眉毛,等着他说下去。

“他没有皇上狠,也不如皇上不择手段,更比不得皇上会收买人心。我本来一直也想不明白,惠廷尉为什么会突然背叛裴悫,肯效忠皇上了呢,后来我才知道,皇上连有违人伦这样大逆不道的事都干得出来,那还有什么是皇上做不到的呢?”

司马昀咬紧了牙,他知道司马旬现在是一心求死,可现在不能让他死,最后司马昀还是笑了,“皇兄误会了,太序是为了长庭。不过……原来朕的身边也有皇兄的人。”

“除非是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否则早晚是会有人知道的。皇上不会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吧?我知道的还远不止这些,还有皇后的事,还有皇上跟陈将军的事。只是我想知道,皇上就能对所有做过的事情都感到心安理得,理直气壮吗?我虽然就快要死了,可后人提到我时至多会加个意图谋反的罪名,可皇上呢,世人又会怎样评说,史书将要如何记载……”

“够了!”司马昀忍不下去了,司马旬连这样的话都敢说,再跟他说什么也没有用了。

“来人!”司马昀喊了一声。

等了一会儿。却没有人进来。

“来人!”司马昀有些恼了。

又过了一会儿,陈远铁青着脸进到帐中,司马昀心中有气,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挥了挥手说:“把他带走。”

陈远一声不吭,押着司马旬走了。小番儿跑了进来,一侧的脸上都是土。司马昀看着他,“你这是怎么了?”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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