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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城三日(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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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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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城三日

作者:妄起无明

第一章

跟朋友乘船从曼谷去龟岛的那天风浪很大,游轮随着一波接一波的海浪被抛得时上时下。船上晕了一大片,更有如我朋友者吐得一塌糊涂狼狈至极。附近的几个座位立刻被空了出来,我只好不停地把呕吐袋和面巾纸递过去。

忙了一会儿,我也晕了,于是转头去看窗外。湛蓝的太平洋跟天空连成了一片,水天一色一眼望不到边际,可此刻如此壮观的景象却只让我的胃中翻江倒海更加想吐。

赶紧转移了视线又去看远处屏幕上的放着的影片。说的是英文,字幕也是英文。英文实在太烂,我只好又望向别处。

目光所及,在自己座位斜向的前方看见一个腰杆笔直,满头银发的老人。受角度所限,我看不全他的脸,但从露出的轮廓中看得出是张亚洲脸孔。因为当时曼谷的红衫军闹得正欢,到泰国的游客大幅缩减,亚洲人更少,中国人除了我跟朋友更是一路至此一个也无。再看他一丝不苟的发丝和始终正襟危坐的姿势,我以为是个日本老头儿。

正在打量,那老人似乎感觉到了我的目光,忽然转头。我吓了一跳,目光闪烁了一下又看回去,老人在冲着我笑,赶紧尴尬地回个笑容我又点点头。

“你好。”老人看着我。

“您好。”

“你从哪儿来?”

嗯?不大像日本人的蹩脚英语。

“中国。”

“哪儿?!”

他老人家显然是年纪太大,有点儿耳背。

“中国北京!”我大声又答一遍。

老人眼里立刻放出光来,流利的中文随即脱口而出,“中国?!我是中国人。”

见我露出惊喜的神色,老人笑笑更正,“哦,是华人。”

我松了口气,怎样都行,只要不用说英文就好,“啊,真是巧,那您现在……”

“我家在缅甸。”

“哦,缅甸。”我点头,对那里实在是知之甚少。

这时朋友抓我一把,我赶紧又抽出一张面巾纸递过去。

“她不要紧吧?”老人关切地看着朋友伏在座位下痛苦的背影。

“没事,晕船。”

“怎么没提前吃点儿药?”

“不知道今天浪这么大。”

“什么?!”

我靠近他的耳朵,“我说不知道今天浪这么大!”

“哦。是,太大了。那你没事?”

“还好。”我知道自己现在一定是脸色惨白,但还能忍得住。再细看眼前的老人,却是目光矍铄,面色红润,看不出有半点的不适。

“您……”我想问他的年纪,可想想才刚认识,就转口说:“您贵姓?”

老人眼里一丝狡黠闪过,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我姓沈,已经快九十喽。”

我的下巴掉到了胸前:这是修炼成精了么?除了那一头白发,怎么看都不像啊!

“您真年轻。”

“什么?!”

“您看着也就五十出头儿!”

“哈哈哈哈!”沈老爷子爽朗地大笑起来,“小丫头,真会说话!”

老大不小的了,被叫“小丫头”真是让人汗颜,虽然老爷子的年纪这样叫我是富富有余。

“沈爷爷,您叫我明明就好。”

朋友从座位下爬起来坐回到椅子上,面白如纸,冷笑着斜我一眼,“小丫头?”

“你不吐了是吧?”我咬着牙问。

“那这个小丫头怎么称呼?”

朋友一把抓住我的腿,又蹲了回去。

“哈哈哈……”这回是我在笑,“您叫她晓迪吧。”

……

沈老爷子嫌扭着头说话不方便,干脆坐到我们旁边的空座上来了。晓迪在呕吐的空隙当中偶尔跟我们搭话,我的注意力终于得以分散,头晕目眩的感觉也稍有缓解。

我知道了沈老爷子现在家在缅甸仰光,祖籍山西,他父亲在他出生后不久举家迁至河北。年少时家境不错。后来他到四川成都考进黄埔军校,成了十八期第二总队的学员。他有个儿子在做生意,近些年常在中缅、越南、泰国等地奔波。老爷子这回来泰国是因为过年的时候爷俩儿没能见着,儿子现在在曼谷有些事离不开,所以他干脆就让孙子陪他过来了。见过了儿子之后孙子说没到过龟岛,这样他就又陪孙子来龟岛玩儿。

原来是个老国军。我在心里暗想:那怎么不在台湾在缅甸?

“您什么时候去的缅甸?”我试探着问。

“民国三十二年一毕业就被派到云南中缅边境去了。你年纪小,国内说的也少,不知道……”

我脑海里蹦出“缅甸远征军”几个字,“我知道,为了滇缅公路吧。”

“唉?!你真的知道!”老爷子吃惊地看我。

“嗯,但知道的不多,以前查资料的时候看见过。”

“她写小说总要查很多东西。”脸色依旧苍白的晓迪在一旁说。

我偷偷杵了她一下,可来不及了,沈老爷子还是问了。

“小说?哦?你是作家?”

“不是不是。”我连忙摆手,“就是在网上写写,瞎写的。”

“写什么小说啊?”

我一脑门子黑线了,最怕就是人家问这个,“呃……就是……就是……感情什么的。”

“言情小说?”

“呃……差不多吧。”

“很好啊。”

晓迪在偷笑。我瞪她一眼:你要敢说是耽美小说,现在就把你丢海里去!

唉──实在是怕他老人家知道了真相会接受不能。

这时我们的船靠岸了,但不是终点,有些人上下船,沈老爷子的孙子从甲板上进来了。终于不用再继续小说的话题,我们聊起了曼谷跟北京的气候差异。沈老爷子孙子的中文很差,没说上几句,我们抵达了龟岛。

上了岸,晓迪很快又生龙活虎了。她以前做过地理杂志的编辑,来过龟岛。于是自然而然地,她带路,沈老爷子祖孙两个跟我们住进了同一家旅舍──一片临海的独立小木屋。沈老爷子的房间跟我们只隔了一条花间小径,站在门前架高的小阳台上喊一嗓子互相都听得见。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或者一起租船出海,或者分开在岛上四处转悠,过得很开心,也又增进了不少了解。原来沈老爷子的的耳朵不是因为年纪大了耳背,而是当年在高黎贡山被小日本儿的一枚炮弹给炸坏了。他答应:如果时间允许的话,一定给我讲讲那场战役。

即将分别的时刻来得很快,也很突然。

一天夜里将近十二点,晓迪早就进入了梦乡,我却依然如离家后的每晚一样辗转难眠。体内该死的生物钟啊,早习惯了我的昼伏夜出黑白颠倒。想想明天没有出行计划,我索性抱着笔记本来到了阳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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