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长庭无奈地摇摇头,转身对捕吏头儿说,“他是惠某故人的孩子,这玉牌不是他偷的。人我带走了,改天我会亲自来跟太守大人解释的。”说完惠长庭拉起云七和晃儿就往外走。
捕吏头儿傻傻地看着他们走出了公牙大门,才一拍脑门儿,“晃儿,陈晃儿!原来是他!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前几年到处都有带他画像的告示,可不就是他嘛!”
惠长庭和云七带着晃儿回了陵山,路上跟他说了他当年离开宫城之后发生的事情。然后问他这些年都在哪儿了?怎么过的?
晃儿擦擦眼泪,说:“那时吉儿说皇上救活我是因为爹他投降了,皇上怕他带兵打回来,是要用我威胁我爹,我早晚都会被杀。还说如果我留在宫里会害死爹的,所以我娘才想掐死我。
吉儿跟我分开的时候把出宫的玉牌留给了我,说也许我将来能用那个证明自己的身份。他还让我永远都别再回建康,也不让我去找爹。
这样我就只好一路朝西北的方向走。为了躲避官兵,我白天睡觉,晚上赶路偷东西吃,而且从来不敢走城里的路。等到了阢城南村,我因为太长时间没吃过东西就饿晕了。
后来我现在的养父救了我,他没有妻子,也没孩子。听我说了自己的遭遇,他就收留了我。之后他进城的时候也看见过找我的告示,见赏金那么高,也以为官府找我是为了杀我。所以有人来家里搜查的时候,他都会把我藏起来。
几年前,听说父亲、祖父和外祖父都已经死了,我想就这么隐姓埋名地过一辈子算了。虽然家里穷,但是怕暴露身份,我从来都没想过卖那玉牌。可是前几天养父病了,实在没钱治,所以……没想到那玉器店掌柜竟偷偷派人去报了官。”
听他说完,惠长庭和云七一起叹了口气。惠长庭说:“行啊,不管怎么说你还活着,这就好。你别走了,留下吧。”
“可是……”
“你的养父我会派人去接来的。你把家里的位置告诉我就行。”
惠长庭的手下记好地址,领命走了。惠长庭又说:“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出了惠长庭和云七在陵山的住处,过了一个山头,又穿过一片树林,晃儿眼前出现了两座无名墓碑。
“这是……”晃儿看惠长庭。
“令尊和皇上的陵墓。京城皇陵还有两座,但那两个是衣冠冢。这两座墓里埋的是皇上的剑和你父亲的枪,当年我杀了王兴之后收缴的。我想,跟在尔虞我诈的京城比起来,他们应该更喜欢山清水秀又有好友相伴的陵山吧。”
说着惠长庭跪下了,云七和晃儿也跟着跪了。
惠长庭说:“之遥,皇上。终于找到晃儿了,如果你们已经不在人世,在天有灵也该瞑目了。如果你们还活着,希望有一天能够跟晃儿相见。”
晃儿哭了起来,“爹!晃儿来看你了。是晃儿不好,不该相信吉儿的话。晃儿不孝,没能保护好娘。爹!你是不是还活着?你到底在哪儿?!晃儿好想你啊!”
同年,秋,一个群山环抱的偏僻小村庄。
肉铺前,一个正值豆蔻的少女正双手托腮,撅着屁 股趴在肉摊上。
“爹,那个很厉害的猎人大叔好几天都没来了。”
“没来就没来呗,你着什么急?”肉铺里面的中年男子正卖力地劈着一头已经被剥了皮的羊。
“可是,他一般七八天就会来一次,今天已经第九天了。”
“呵!你还数着呢?应该快来了。对了,以后他再来,你别老盯着人家少了手指的手看,多没礼貌?”
“可我不敢看他的脸啊!”
“为什么?他长得又不凶。”
“是不凶,还很英俊呢!所以看着他我就说不出话来。”
“你害不害臊?这么大的姑娘什么话都敢说!我看该给你找婆家了。”
“要是能嫁给大叔那样的人就好了。只可惜他已经有娘子了,一定是个美人。”
“你还问过人家?!”
“来了来了!”女孩儿突然从胡床上跳下来,站直了身体。
砰!一个硕大的布袋被重重地扔在了肉摊上。
女孩伸手将布袋打开。
“豹?!花豹!还是成年的!爹!你快来看,大叔猎到了花豹!”女孩儿兴奋地尖叫起来。
她的叫声不仅引来了她爹,还使一些路人也渐渐围拢了过来。很快大家就七嘴八舌地啧啧称赞开了。
“好厉害啊!这么大一头!”
“是啊!看那皮毛的花色,一定是公的!”
“不错不错!真有本事!”
……
陈远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挠挠头,憨笑了一声,“嘿嘿!运气,昨天运气好。”
女孩儿的父亲走了过来,“行了行了,都散了吧!我们要算账了!”
围观的人听他这么一说,都知趣地走开了。
中年男子把豹子从布袋里拖出来,放到地上仔细检查了一番,然后对陈远说:“你等等啊,我去给你拿钱。”
陈远靠在肉摊上等着,一转头发现女孩儿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便笑着问她:“今天又有空帮你爹啊?”
女孩儿脸一红,点点头,“大叔这次怎么隔了这么久才来啊?”
“很久了吗?家里的东西都还够用,就没急着下来。”
“大叔家在哪里啊?好像每次都要走很远的路。”
“哦,是挺远,每次来都是天不亮就得上路。”
女孩儿的父亲拿着一个小布袋儿出来了。陈远接过来,打开看了一眼,然后他吃惊地抬起头,“这么多?”
“嗯,你打的东西都稀罕,深山里才有,一般人打不到。你手法儿好,猎物身上都没什么伤,光皮毛就能卖上好价儿。以后有东西就都送到我这儿,价钱上不会亏待你的。”
“那……谢谢了。”陈远留下个灿烂的笑脸,把钱揣好,高高兴兴地走了。
出了肉铺,陈远转身进了旁边的一家药铺。
女孩儿把抻出老长的脖子收回来,“他又去买药了。他每次拿了钱都先去买药。爹,我觉得他家里一定有长年患病的人。”
啪!一块抹布打到女孩儿的后脑勺儿上。
“别看了!快来帮我把豹抬到后院儿去!”
陈远抓完药又买了些米和盐就急急忙忙地往山上返,路上只停下喝了口水。等他穿过树林,远远地看到浅溪旁自己用圆木和兽皮搭的木屋时,已经过了午时。陈远加快脚步跑了几下。
终于到了家,陈远推开门,喊了一声,“昱昌!我回来了。”然后他把药放好,米和盐装进罐子里,打开锅,放好米和水,生了火。又把头一天抓的鱼杀了一条,收拾干净,放到另一只锅里蒸上。忙完这些陈远找出一个木匣子和一本已经翻得破破烂烂的书,抱着进了里屋。
“来吧,该针灸了。”
陈远把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睁着眼睛的司马昀搬成侧卧,打开木匣拿出银针,分别慢慢刺进了他后脑上的哑门、风府和百会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