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旷古烁今·古(105)

“……你有什么办法改变?那是一局棋,他原本只当看官就好,但他硬要亲自去下,就是全输掉了也就甘心情愿,你何需怪自己。我倒好,没他那样固执啊,先一步退出,就当个观棋的,现在很庆幸没有像你那般绝望呢。自己跟自己下棋,最寂寥。”结束包扎,难书将剩余的绷带摊开,拎在手中轻轻挥动,那一刻有点像仙人的羽裳。

哼笑一声,鹰长空舒展着手臂:“难大宫主,成功的说谎者应该连自己都骗才对。”

他以为自己脸上那些愁伤是什么?难道自己还真傻的看不出来?

白色绷带无力地垂落地上,玩乐者已经无心去玩耍它们。难书霍地站起来,将药童的药碗往桌上狠狠一扣,看着鹰长空合作地喝完便转身离开:“鹰长空,我以前没有发现,你是真的很不知好歹。”

门未关,人影已经袅。

鹰长空半磕眼,翘着脚轻轻晃动,嘴里喃喃:“我若真的知道好歹,大概就不是我了。”

风吹动窗户,拍打声连连,片片白纸轻轻翻动。鹰长空站起来,拉上窗户前轻睐渐渐阴霾的天空……要变天了。

窗户关上,鹰长空往床的方向走了几步又顿住,缓缓向另一个方向走去,弯身捡起紫玉,拇指轻轻磨挲着莹润的玉面,拿起来就没有再放开,随意地拉上门,放任自己倒在床上,他祈求自己梦中会见到唯一的牵挂。

丝丝亮光透进眼缝。

那种味道他有嗅到过,以前在莲府,那间药庐长年的,就充斥着这种气味,从前就觉得难闻,现在也是这样认为。

头脑里除了晕眩感,仿佛就只剩下痛觉了,而且全身都在痛,似是被人拆开研究一番又给安装回去似的。

他不喜欢这样,每一个信息都在提示自己——他仍活着。

他不想活了,可不可以?

眼睑被人强开撑开,强光让他不舒服的想挣脱,身体都不听话,然后他几乎全身被翻弄了一遍。

“他大概已经没问题,只要调养一阵就可以下床了。”平静无波的语调。

“哦?不会有什么问题了吧?”有一点焦急的另一道声音介入。

“该庆幸的是他身上沾的血含大量药效,其中更有抗毒圣品,化去了大部份毒素才让他不至于即时丧命,再加上及时解毒让他幸运的不会有任何遗症。”

“是那个人吧,天月国第一富商,听闻他为了保命是服下了不少圣药。”

“哼,这样努力活下来的人,还能慷慨就死,也真难得。”说这句话时,竟是掺杂着敬意。

听见熟悉声音,云烁清楚却又不想记起,只好忽略。

人不说话了,但听见翻动物件的声音,有人推门要出去,仿佛又站住,微微讥嘲地吩咐:“等他愿意睁开眼睛就通知我。”

“是。”有人应答。

然后另一人也出去了,房间一片谧静,但跟睡着的静……已经不一样了。

轻轻叹息后有人灌进他嘴里清凉的水,身体已经不由他控制,饥渴地吞下所有水。

“公子,你醒了就睁开眼睛吧。你再装下去,我家爷也只会随你去,你就别折腾自己了。”童稚的声音轻轻劝戒,云烁知道这应该是刚刚那位大夫的药僮了。

就算没有听见任何回答,药童仿佛都没有停下来的打算:“不是我说,我家爷的心可是铁般硬,特别对不珍惜自己身体的人不加怜惜,你再闹下去,他可是会整得你死去活来哟。”

见床上依然直挺挺地躺着,小药僮终于是不说话了,搬了张椅子坐在床边,等云乐睁开眼睛。

没有刻意去记忆过了多久,总知是又到了撑灯时份,门又开了,人又进来了。

“他不能死在这庄里,明天他若还不愿睁眼,就把人给我扔到庄外去。”

“真没办法?”

“一个自己也不愿意活的人,谁也救不了,那个人的命算是白搭给他了。”声音听似平静无波,但个中含义却是忿忿的不平。

白搭上命了吗?如果自己真能就这样丢下一切跟上去,那才不让他白搭了这条命吧。只可惜……

只可惜……天平永远偏向另一边。

想罢,云烁睁开了眼:“……映……夜……辉。”

“咦!”

听见沙哑的唤声,背对着云烁站在床边的男子回过头来。

云烁猜到他大概就是救回自己的大夫,大概只是跟映夜辉年纪相仿,但两鬓已经雪白。看见这个人的脸那一瞬间,云烁想起自己小时候那位家教,也一样是这般一张严肃的脸,眉间永远隆着三座小山,那唇角是下弯的……仿佛自出生开始就不懂得笑般,当年那位家教只在他及云畅毕业的那一天笑了,也是唯一的一次。

目光掠过那严峻的脸容,到了熟悉的那张脸上:“鹰……呢?”

“……他的事你不用担心,你好好休养。”仿佛决意要逃避云烁的问题,映夜辉快步离开了房间。

云烁没有阻止,更加无力阻止,只是闭了闭眼,转向另一张与小莲这般年纪的童稚的脸:“能给我水跟食物吗?”

“啊?”药僮看向自己的主子。

“去拿些粥给他。”脸容严肃的男人交代药僮后便自床边落座,为云烁把脉,一声不哼的细细斟酌后写下药方,其间没说半句话。

云烁原以为这位严肃的大夫是对自己没有任何好感的,但当他被扶起来水杯到了唇边以后,早前的想法不禁动摇了。

“你……”

“你既有心求生,我便尽心救你。”放下水杯,人转向桌面上的大药箱捣鼓着那一大堆的瓶瓶罐罐。

喝了水,喉间舒畅不少,云烁看了眼忙碌的背影:“大夫。”

那人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云烁知道他听见了,便继续说下去:“你知道鹰长空吗?”

背影颤动一下,又继续下去,仿佛没有听见云烁说什么。

“你能告诉我,他的情况吗?”

“先顾好自己。”冷冷地堵回云烁的请求,大夫拿着调好的药剂就给云烁灌下去,不容他再多说其他的:“其他的你不用管。”

“我……想知道他的情况。”吞下苦涩的药剂,云烁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大夫无情地一掌打在伤处,痛得倒回床上倦缩成一团。

“哼,才说你想活,这下不想活了?既然这样就把药给我吐出来。”

火炙般的痛自肩上传开,云烁只知道自己的牙齿咬在一起就不愿意放开了。

“哎!爷!你这样公子的伤会加重。”小药僮把粥扔放到桌上,及时捞住了自家主子的手。

“哼。”甩开药僮的手,大夫将桌上药方扔给他:“煎了立刻拿来。”

“哎?”拿着药方,药童看看痛得脸色发生的云烁,又看了眼自己的主子。

“去!他死不了。”大夫拿了干净的绷带,将云烁染了黑血的绷带解下。

“哦,原来爷是帮公子放毒血啊?”药僮了悟地点点头,终于放心离开了房间。

上一篇:一纸休书 下一篇:随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