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旷古烁今·古(106)

换下了绷带,云烁仍是痛得说不出话,只是知道大夫的目的后,也就没有半句怨言了。

药憧不在,大夫便没有马上离开,换好绷带以后,就拿了本医书坐在床边椅上默默观看。

“用别人生命给延续下去的生命,是不是该更加珍惜?”看着摇拽不定的烛火,云烁能说话以后,第一句便说了这句话。

捧着医书的手垂在膝上,云烁抬眸以后就见那双看似无波的黑眼珠子锁在自己的脸上。

“只是我始终觉得,那只不过是借口,为自己自私活下去,而取的借口。”与大夫对视,云烁继续说。

合上厚厚的医书,原本唇角下弯的那双唇抿在一起更显严厉:“借口?我不知道那位商人于你有何意义,至少知道他是铁了心救你。真的在意,你就负起将他的债,要么你也可以当作没一回事。如果是借口,该说是要让你一直活下去,承担起所有责任的借口罢了。”

……是这样吗?莲还有什么?他还有莲宅,还有莲家产业,还有小莲……原来,他肩上还担了这么多吗?

“不要数完了,独独遗漏了自己。你以为你能脱身?他为何死也要为你挡下这劫?你的生命就是其中一个责任,你若是有任何一个轻忽了,就是一厚颜无耻之徒。”严厉的话说完,大夫激动的站起来,双眼微眯:“所以我不喜欢你们这些人,自私自利,愚昧不堪。只知道以自我为中心,从不会想到别人,倒是让我明白了长空有多不足轻重,那为你死的人有多不知所谓了。”

“不对!他们都很重要!一个是我最敬重!待我最致诚的人,一个是我最爱!待我最好的人。”他教训什么都可以,但不能冒犯到这两人,不能!

“……”

“我用一个下午去任性都不可以吗?我疑惑了,我想不通了,我发发牢骚也不行吗?我一直都很安份,难道现在我任性一点都不可以吗?过去不可以,现在也不能吗?我很安份,噩耗却没有少过,那现在我只不过任性一点,就要被这样严厉的教训吗?”咬牙啜泣,云烁全身微微发抖,他的不满爆发了……他不甘,过去一步一步走得小心翼翼,却仍是一次一次跌倒,这一会,他再也不要战战兢兢的走下去了,不要了。

“他死了……我过去做了很多伤害他的事,我什么也没给他……他就这么死了。但我还是喜欢鹰啊,不能随他去,我自私,我已经没有办法了,我不能死,我不要鹰死,我想知道他的消息,你告诉我,要不你就让我走,让我自己去找鹰!”

“躺回去。除非你准备就死,当一个不负责任的人。”面对情绪激动的云乐,大夫依然冷静,但严厉却已经松动了:“鹰长空是吗?你如果想见他,就让自己快点好起来。”

“他……没事?”激动的情绪仿佛一下子被抚平,原本握紧的拳松开了。

“没事,过几个月,你就可以去见他了。”

“我要见他,你能让人去带他来?”云烁唇角渐渐勾起,冀地看着大夫。

“不行!”

“为什么?”

“他不能到庄里来,就算你好了,能走出去,也不能告诉他你见过我。”坚定的语气不让任何人怀疑个中坚持。

“你们没让他知道我在这里?”云烁只觉心中一寒:“不行!要马上告诉他我还活着。”

“不能……”

没让他把话说全,云烁挺起身双手扯住大夫的袖,眸中浓重的惊骇让严肃的大夫也停住要说的话了。

“他是不是还不知道我的情况?他是不是以为我已经死了?不行!一定要让他知道,你知道我们吗?我们许过诺,生死相随,你知道吗?”

“长空!?……他真会做。”想不到这大夫竟然仿佛比云烁更了解鹰长空,眉头皱得更紧,立马唤起人来。

“二爷。”仿佛有人密切关注着房内一切,大夫才唤起来,便有人应声而入。

“找夜辉来。”

“二爷,大爷一个时辰前已经离开了山庄。”

“去!把他叫回来,马上。”

“是的,二爷。”人应声出去。

大夫长长叹了口气:“我也只能等夜辉回来。”

“为什么不让他直接送消息给鹰!那样更快,我知道他在哪里的,他们一定会到首都的莲府,或许你把消息送到皇宫也可以。”

“无能为力。”淡淡的无奈。

“为什么!”云烁不能理解。

“因为这里是大爷山庄。”药僮拿着药碗进门,顺道插嘴。

“……那又有什么关系?”他没有瞎,刚刚他明明看到映夜辉跟这大夫的互动,该是平起平坐的朋友吧?

“你与长空认识多久?”

“……差不多一年。”

“那你该知道服毒而死的映虚月?”长袖拂起窗柃上尘埃。

“啊?”云烁觉得自己的脑袋大概停摆了,怎么听不懂这人想说什么?

“当年,制那毒的人是我,那服毒的人也是我。”

僵硬地望着远去的背影,云烁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喝下那碗药的,然后在躺到床上,那钩月也爬到半空去以后,云烁一直清醒着,却出奇的平静……曾经听闻的,那个命运跟自己差不多人,那个最后让所有人都以为死掉的人,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了?疑问……无法解开。

早晨听见了优扬的乐声,云烁不知道那是什么乐器,只知道不是曾经在那梨花盛开的季节里听过的琴声还有笛声……

肩上仍是痛,脚下仍是虚浮的,但云烁仍是起来了。

这个身子,在过去受的训练不是白受的,虽然比不上这些练内力的人那般强悍,仍不至于太过不济,撑着物件总算是站了起来,走出门去,巡行的守卫大概也不会限制他在庄内的行动,云烁就循着乐声寻去。

吹乐的是那大夫,正确来说,该是映虚月,他手中乐器造型跟笛相似,云烁觉得会是那种名为箫的乐器。

“不是让你不要随便动?”察觉到有人接近,映虚月回首以后就是恶狠狠一句。

云烁惨笑一起,肩上的痛楚实在让他不怎么笑得出来,靠站最接近的物体便跌坐下去:“想问你。”

“……”

“为什么你能藏在这里四年,你不怕兰坤死掉吗?”

云烁注意到自己说出兰坤名字的时候,那拿箫的手关节上发白了,大概很使劲的去握那竹制的管子吧。

“他会活着。”

“为什么能肯定。”

“每个人处事手法都不同,他绝对会活下去。”

“那如果我告诉你他死了呢?”心中浮起一丝恶意,云烁突然发现自己不喜欢映虚月的平静。

指关节间浮上一片淡红,下弯的唇角竟然勾起了:“ 总有相见一天。”

原来,他也适合笑,笑起来……很顺眼。

“……”总有想见一天吗?罢了,打击了映虚月又得到什么?云烁也笑了,自嘲的意味甚深:“对不起,我只是说说,兰坤虽然不快乐,但他活着,而且很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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