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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照青山(7)

“俊个屁,还他妈没有咱们二少爷水灵呢。”

冯七爷一根啃完的骨头撇过去:“你他妈的嘴咋跟老娘们儿的棉裤腰一样松呢?!瞎鸡吧叨叨什么!”

孟清明狠狠地嚼着嘴里的鹿肉,咽了,堆出一个笑脸,“没关系。各位爷随意。”

刚把灯点上,索三爷就来了。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放在桌子上。孟清明打开,是萨其马。

“我让黄处长托人从北京带回来的。”说完索三爷掰了一块儿,塞进嘴里。然后皱眉,叹气,“再也吃不到那个味儿了。”孟清明也吃了一块儿,他觉得还行。

索三爷突然问他:“你知道正宗的萨其马怎么做吗?”孟清明隐约记得兰姨娘曾经说过要用鸡蛋、面粉啥的。他摇摇头。

“‘萨其马’是满语。‘萨其’就是‘萨是非’,有‘切’的意思,再加上‘码’——就是切成方块,然后码起来。萨其马本是三陵祭祀的祭品,是用面粉、鸡蛋花、蜂蜜、生油、砂糖、金糕、饴糖、葡萄干、青梅、瓜仁、芝麻仁、桂花等做成的。”

孟清明有点听傻了,手里举着半块儿萨其马不知道该怎么吃了。

“别吃了,不正宗。”

“那多浪费啊。”

“明天给崽子们。我现在觉得不‘吃’你比较浪费。”

索三爷一把抢过那半块萨其马扔到桌上,然后熟练地将孟清明摁倒。

孟清明的身体是极其配合的,任凭索三爷把他颠来倒去;声音是陶醉的,听得索三爷愈发地雄风大振。索三爷觉得有必要彻底征服眼前这个修长、颤抖而倔强的人——从肉体到灵魂。

“清明,清明……”索三爷用低沉、沙哑又充满了无比诱惑力的声音重复着,这声音让孟清明快要崩溃了。仅剩的一点理智告诉他,不能再这样沉沦下去,一个念头闪过。对!就在今晚。这个想法让孟清明的快感又增加了几分,几乎和索三爷同时达到了顶点。

孟清明一把抓住正要穿衣服的索三爷,“你就不能留下吗?”索三爷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这是孟清明第一次看见他发自内心的笑。很多年以后孟清明才找到合适的语言形容这个很具有杀伤力的笑容——就象太阳在发出光芒。

索三爷躺到炕上,一只粗壮结实的手臂搭在孟清明身上。孟清明摆弄着他脖子上戴着的一个小铜佛,“这是什么?”

“达摩多罗。”

“为什么要戴?”

“他是专门保佑我们这些吃打饭的,就是你们说的土匪。”

孟清明在心里暗笑:荒唐,没听说过土匪还有神佛保佑的。

不一会儿索三爷就发出了鼾声。“三爷?三爷?”孟清明叫了两声,见他没反应,就轻轻地挪开他的胳膊。孟清明蹑手蹑脚地走下地,在屋里看了一圈儿,然后拿起一个花瓶,慢慢朝索三爷走过去。

他对着索三爷的头,把花瓶举过头顶,忽然觉得这花瓶有点儿轻,正掂量着要不要换个别的。“你确定那东西能把我一下砸睡了①吗?”孟清明吓得一激灵,花瓶差点没掉地上。

索三爷睁开眼睛,坐了起来。油灯忽明忽暗的,照得他身上一道道的伤疤虚虚实实的。

“你把那玩意儿放下,过来。我告诉你我为什么要绑了你爹孟永泰。”

第8章

注释

①插了:东北土匪黑话,杀了的意思。杀人也叫插人。

——————

我十一岁那年,八国联军打进北京城,我娘带着我和安和逃了出来,第二年到了关外。我们是想投奔安和在东北的老家。安和是我家的远房亲戚,也是我的伴读,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结果到了吉林才知道,八国联军进京的时候,俄国鬼子十七万铁骑,兵分六路占了东北。安和的老家早就没影儿了。我们辗转打听到他唯一幸存下来的哥哥进山当了土匪。

那年冬天雪格外的大,我娘把身上的首饰能当的都当完了。我们娘儿仨没吃没喝,也没住的地儿,就安身在一个破庙里。那天我娘出去想办法,要了两个馒头,自己一口没舍得吃,回来的路上饿晕了。晕在一个大户人家门前,正好那家老爷回家,从马车上下来,看见我娘,就给救了。

后来那位老爷给我们买了个小院,照顾我们吃穿。这期间安和找到了他哥安顺,就投奔他哥去了。我不能带着我娘上山,也不能抛下她一个人。

一开始,那位老爷一去,我娘就把我支出去,后来我学乖了,他一来我就走。就这样过了两年。那老爷到我们那儿的次数越来越多,呆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有一天很晚了,我回去他还没走,我就在窗根儿下等着。听见了他们谈话:“我想娶了你,给你个名分。”

“我得带着宁儿。”

“我母亲不会同意我娶一个有孩子的女人进门的。”

“那就算了。”

第二天我在到我家的必经之路上等到那位老爷,我问他:“没有我,你能八抬大轿来娶我娘吗?”

“能。”

“能给她名分?”

“我有正房了,但偏房也算名分吧。”

“你能永远对她好吗?”

“能。”

“能不让别人欺负她?”

“能。”

“那好,三天后,你来迎娶我娘。我保证你再也见不到我,除非你做不到,否则再见到我,就是你家破人亡的时候。”

“好。我答应你。”

这三天里我陪着我娘说了很多的话,我让她给我做了好多的萨其马,这是她唯一擅长做的食物。最后我留了一封信,带着萨其马上了青山寨。那年我十四岁。

你现在应该知道了,我娘就是你的兰姨娘,那个老爷就是你爹孟永泰。安和就是舒六爷,他哥就是舒郎中。

可我娘嫁到孟家不到五年就死了,我派人仔细打听过,她那几年过得一点儿都不好,你祖母处处为难她、刁难她,你爹在你祖母面前一个屁都不敢放。我真不该让她嫁给你爹。

我20岁那年当上青山寨的大当家。可你爹在青山镇的势力很大,当时我动不了他。我用了将近九年的时间,扩大青山寨的地盘儿,买通官府,与军阀合作,把青山寨发展到今天。

你有个表舅,又赌又抽已经把家败光了。几个月前,我安排赌局,你表舅又输了一大笔,他求我放过他。我让他去你家打听你爹最近的行程、路线、押货的人数。他知道我要绑你爹之后,要求我把赎金分一半给他,我说只要他办得好,全给他也行。

我把你爹绑上山的时候,让他自己选:是自杀,还是我带着人马把孟家大院平了。他选了前一个。他开枪之前只说了一句话:“小兰,我对不起你。”

我是在他死了之后把他的耳朵、手指头和脑袋割下来的,让人送到你家就是为了让你祖母痛不欲生。她死了,我就不想再管你们家的事了。可你表舅怕让人知道他做的事,用我给他的钱找人除了你哥和你娘,占了孟家剩余的财产,为了毁灭证据又烧了孟家大院。官府的人、道儿上的人都以为一切都是青山寨的人干的,没人敢过问。你要是没上山来,你现在是不是还活着还真不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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