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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麟儿(381)

这一方面是因为疲惫...虽然结婚真的是一件很幸福的事,但有一说一,昏礼并不一定会让人觉得轻松。许盈可能还好一些,身为新娘的周若水疲惫可能还要加倍!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到了这个时候,许盈反而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此时昏礼还没有真正的拜堂仪式,但已经有了交拜仪式,新婚夫妻会在堂前交拜,并且拜见亲友。这个仪式可比后面的‘洞房’重要的多,有了这个仪式,从民俗、法力上两人就是真正的夫妻了,有没有洞房过反而不重要。

所以古代小说里,丈夫拜堂之后就被征兵,没有洞

房的妻子也是妻子,古代礼法之下亦需履行妻子的义务(比如孝顺公婆),至少这个不是说假的。

许盈觉得自己踏在了白云上,脚下软绵绵的,也想不到下一个动作是什么,全靠身边的人‘提醒’...许盈是如此,周若水又何尝不是?之前她已经很疲惫了,到了这个时候,越发觉得头上的头冠像山一样要坠断脖子,脸上的妆像面具一样让她难以呼吸,就连礼服也像是吸饱了水,沉重的可怕!

昏礼是她期待的,但说实在话,昏礼本身确实很折磨。

但到了行礼的这一刻,疲惫的身躯中心却忽然升起了一种细弱,但存在感十足的酥麻——她感到沉重,感到轻松,感到要落入地下,感到要飘向天空...好像什么都感受到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感受到。

为此,这对正接受祝福的新人甚至显得有些‘呆笨’,但这又和真正的笨手笨脚不同。旁边的人分明能够看出,这两个人明明是不知所措、被昏礼的幸福刺激过头了,于是就是这样的呆笨也变得惹人怜爱起来。

纷纷笑话了一番。

“若冲一向聪明,今日倒是让人瞧了笑话!”陈琉隔得不远,所以看的比较清楚,对旁边的和延笑话了一句:“待会儿必然要笑话他一番!”

此时有类似闹洞房的习俗,但是只闹新郎,并不会进入洞房闹新酿。陈琉此时所说的,正是之后的打算!许盈朋友很多,很多性情之辈,此时抱有这个想法的可不要太多!

而这个时候的许盈对此自然毫不知情,他是太疲惫,又太幸福了,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前就和周若水一起被送到了新房之中。

此时有人捧来牢盘和瓠,牢盘放着的是食物,瓠则剖开成两半,然后盛着酒(这就是合卺酒的前身)。此时要行的是共牢合卺之礼,这个时候这套礼节是‘新出’的,不属于六礼,但来头很大,据说是复原古礼而来。

而实际上,也只是让贵族们多一个炫富的方式...和古礼中朴素的用具不同,此时用到的器具不是金就是银,还有周围的各种装饰,雕费采饰,还讲究堂上点满烛火,以至于亮如白昼(昏礼之后就入夜了),是为‘牢烛’,这在

此时可以说是穷奢极欲!

这时蜡烛还很昂贵呢,贵族夜宴常见的也是庭中用篝火,堂内用注油的连枝灯。有用蜡烛的,但那都可以被归类为汰侈...不然的话,石崇斗富之事中也不会提到了蜡烛了。

许盈有造蜡烛,那是比如今的蜡烛成本低的多、产量也大的多的蜡烛,但问题是产量对着需求,依旧很有限...所以市场上的价格并没有因此回落——许盈反正也乐得高价卖货赚钱,左右这也和民生无关,赚的是肉食者的钱。

旁边有人说吉利话,也有亲友在起哄,许盈都只做听不到,伸手拿筷和周若水一起取用食物。周若水此时还用纱扇遮脸,取用食物、饮合卺酒都显得格外乖巧,许盈想和她说悄悄话,然而才说了一个字就发现不行。

众目睽睽之下,他们又是在场所有人的中心,哪有机会说悄悄话?他显然是忘形了。

直到众宾客退出去,将空间留给了许盈和周若水,许盈这才松了一口气。其实这个时候房中还有周若水的好些婢女侍奉,不过时下观念里,奴仆婢女可以视作不存在,所以他们此时就是时人眼中的‘私下单独见面’。

周若水不必说了,而许盈就算是有上辈子的记忆,这辈子也多少受到了影响,习惯着身边总有人,并尽量忽视他们。

所以这个时候,许盈也明白可以行却扇礼了——周若水拉开扇子,按理来说,这时候该新婚夫妻含情脉脉了,然而许盈却一个不厚道笑了出来。

“七娘,如何是这样妆!”时下贵族男子且流行化妆,女子就更不必说了。但化妆品实在没法说,所以‘妆感’重是无法避免的。平常周若水也不爱浓妆,觉得太束缚,脱妆了更难看,所以许盈感触还不深。然而今日是新娘妆,可不是像刷墙一样拼命刷粉么!

许盈一眼看过去,绝不可能有惊艳之感...事实上,他觉得即使是这个时代的土著大概也不会觉得这个妆好看吧。人的审美虽会随时代变化,却是有共通之处的,看平常的妆就知道了,就算许盈不是特别欣赏,看习惯了之后也承认其中有一种另外的美感。但新娘这浓妆,他是真的一点儿也欣赏不

来!

周若水见自己辛苦一日的妆被许盈笑,立刻就瞪了她一眼...虽然她自己也觉得这妆难看。

许盈笑着躲开了砸来的纱扇,吩咐婢女去捧香汤、胰子等物,准备给周若水洁面。自己则是绕到周若水身后,伸手为她卸下沉重的头冠,小声道:“之前见就想替七娘你卸下来了,这该多沉啊,累不累?”

周若水本来还又好气又好笑,觉得许盈少见的有些孩子气呢,这个时候又因为许盈的一句话不好意思起来——其实不是什么肉麻的话,但就是觉得不好意思,脸都烫了起来。

胡乱之中,她脑海里模模糊糊有了一个想法...幸亏粉敷的厚,什么都看不到。

第296章

“懒货,仔细些!”

周若水由傅母和婢女回到后院时,先听到一位女管事正在训斥婢女。

“郎主与夫人宽和,却不能纵容了你们去!多少遍了,万事要上心些,结果却是屡教不改...摔了碟儿、打了盆儿的,连这等粗使都做不得,还要你等做婢女吗?做贵人还差不多!今后再犯,就给你换个差遣,去外间做活儿!那儿家伙什粗糙,不怕摔打!”

原来是一个婢女,不小心将一把灌满了热水的小铜壶给打了。这个铜壶显然不是普通铜壶——铜器对许家这样的人家算什么?关键是工艺!这显然是由高明的工匠所制,壶形小巧饱满,上面还錾刻了漂亮的花纹。

铜色也呈现出经常抚摸使用而特有的漂亮颜色...这是许盈平常常用的一个小壶,虽然不能说这是他的手中爱物,但却是很长时间没有换过的。如今一下摔在地上,立刻磕出了一块凹瘪,就算是能修,恐怕也无法复原了。

也就是许盈对这个不上心,不然弄坏这么个主君常用的物件,经手的人都要吃挂落!毕竟在时下的观念里,奴仆婢女其实也和物件无异,弄坏了主人的爱物,由此受到惩罚,这实属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