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麒麟儿(382)

犯了错的婢女也有些惴惴的,耷拉着脑袋在一旁乖乖挨训。

正对着院门的女管事注意到周若水回来了,连忙行礼。周若水点了点头,又看了看放到一边的小壶,皱了皱眉头:“怎么不小心些,安置郎君的物件合该用更稳妥的人才是!若是他们不会做事,还有郎君的人呢!”

成亲之后,周若水就和此时的许多贵女一样,带来了许多陪嫁的奴仆婢女,奴仆不说,婢女是得带入内院的。一般来说,随着新妇执掌中馈,内院也会一代新人换旧人,变成新妇的心腹婢女管事,只不过这个过程多少会有些挫折。

婆婆强势的,波折会大些,婆婆通情理,夫君多怜爱的,则波折小些,如此而已。

而周若水这里却可以说是毫无波折...杨氏在许盈和周若水成婚之后在长城县呆了大约一个月,确定周若水

可以担当起主妇的重任(周若水虽然是嫡女,却是早早没了母亲教导,所以这方面的能力还是存疑的),就离开了。

她本来就该呆在建邺,成为许盈与家族的连结点,这次来长城县也是为了主持许盈的昏礼。如今事情已经了了,又确定周若水是个合格的贵族主妇,自然没有再呆下去的理由。

至于许盈,早就知道此时的规矩是后院由正妻执掌,在他想来那就是由周若水说了算了。所以不用周若水开口,就已经先把自己这边的人换了出去——一般贵族之家不会做的这样彻底、主动,一方面是世家大族存续不知多少年,下面的世仆也不是那么好安排的,由内院的热门职位往外安排,轻易可动不得!

另一方面,则是夫妻的微妙关系所致了。夫妻确实是互相扶持的,但与此同时,夫妻之间也会隐隐想要掌控对方,在婚姻关系中占据上风。

在古代环境中,丈夫会天然占据优势,但这并不代表这就万事大吉了...即使是这样,他们也经常有增加自己筹码的自觉。后院交给妻子是没问题的,但这种全然放心,自己的人一个不留、撤出的无比顺利的,还是少见。

而许盈显然对此没有什么感觉,毕竟他之前就不太管这类事,之前身边的事都是有仲儿和刘媚子等人处置,管理下面的人也是他们出面——不管怎么说,对于有着现代人灵魂的许盈来说,总是有些本能排斥驾驭奴仆的。

也因此,这次后院的权力交接更像是由仲儿等人到周若水手上,而仲儿她们也向来是非常知道进退的,如此许盈还能有感觉那才是奇怪了!

见自家小姐情势如此之好,周若水带来的一些人在内院确实有些气焰大,行事上也变得没那么小心谨慎了。而此时,许盈特意提了要用原来的人,在下面的人看来其实是在杀鸡儆猴,让他们一个个都紧着些,不然她是能换人的!

若周若水知道他们所想,只会觉得他们想多了...周若水说的话全是字面意思,觉得他们做不好事,换成更熟练妥当的老人会更好。

其实和许盈一样,周

若水对待下面的人也不苛刻,属于能让下面的人比较好过的那种主子。一般来说,只要心不坏,只是做活儿有些差池,她是不会多说什么的。在她看来,一些活计而已,多做总是能会的,在生疏阶段最多就是严格要求一下,不必动真格地处罚。

但这次情况不同,弄坏的是许盈常用的东西,周若水就先不快了。

傅母伴着周若水进入内室,帮助周若水除去了外衫,刚刚见了一位女客,穿的外衫忒正式了。除去外衫后,傅母则动手给周若水卸掉特别沉重的步摇,轻声道:“夫人何必同她生气,不好的话,打发出去就是...只是不该说那样的话,倒让一些忠心的觉得夫人绝情了。”

这个时代‘贵贱有别’,主人对奴仆有着生杀予夺的权力,但在大家族里掌控整个仆人群体,对当家主母来说是需要费心思的。

周若水摆弄了案上的口脂两下,不以为意:“我说那话也不是气话,他们本就该小心些。若是我的东西也就罢了,偏偏坏了玉郎的。”

说到这里她又皱了皱眉。

傅母有些不解:“夫人是担心郎主怪罪?这可不会!郎主多偏心夫人,哪里会为这种小事不快。再者说了,不过是一把小壶,最多平日用的多些了,可没见郎主多爱惜。说不得今日夫人换一把壶与郎主使,郎主还不知换了呢!”

许盈也有一些爱物,确实是心爱的,弄坏了、弄损了立刻就能发觉,还会十分心疼。比如他那些琵琶,当初就是定做来的,与时下不同,平时保养都是他亲历亲为,不曾假手于人。而这把小壶就不同了,类似于家里的一个冷水壶,虽然用了两年了,日日都在眼前,可真的打碎了,也不会有什么感觉。

周若水听到这话却没有露出释怀的神色...她当然也知道许盈并没有多重视这把铜壶,但这又是不一样的。

这大概就是怜爱中男女常有的心思了,对方的东西自己不见得爱惜,他们自己先为对方爱惜。若那把铜壶不是许盈的,而是别的哪个人的,甚至是周

若水自己的,她也不会多分一分注意力在上面,但就是因为是许盈的,她就心疼了。

或许许盈确实是毫不在意的,但万一呢?万一他用惯了那把小壶,也确实有些爱惜,那岂不是会带来不便?

陷入爱河的人,有的时候想的很少,有的时候又会想的比过去多的多。

就在周若水凝眉沉思的时候,许盈回了内院,还没有进内室先传来了他的声音:“七娘,你来看看!”

周若水此时已恢复了家常打扮,见她进来便回头:“看什么?这不是几把扇子么,也值得你这样拿出来?”

原来许盈抱着一大堆素色团扇,团扇这东西常为贵族女子所用,但说到底也就是一把由丝绢和竹木制成的扇子而已,所费有限,实在当不得献宝。

许盈朗声一笑:“这是特制的!这扇面用的是绢,经过了特别处置,极好托墨托色,用来画扇与别处不同!”

绘画技术的进步从来不是一蹴而就的,中间往往还伴随着各种画材的进步。此时画绢用矾用胶可没有后世的水平,许盈在这上面做些改良,就算达不到后世的程度,碾压此时已有的存在却很轻松。

许盈会画画,这得益于此时大族子弟的基本教育,但并不擅长此道。与他不同的是,周若水绘画水平相当高,平日也爱以此打发时间。

既然周若水是精于此道的,拿了一把扇子试了试,自然能感受到这扇面的好处,惊讶道:“确实不凡!”

许盈笑道:“你喜爱绘画打发时间,这些扇子扇面小,只能画小品,反倒是省事。如此一次不至于太费神,丢开手也容易。若是有心,还能凑些题材,十二月、二十四节气什么的,一轮下来一年也就过去了。”

许盈从来不限制周若水,也不觉得周若水应该把全部精力放在打理琐事上。他算是有事业的,也常常会觉得无聊,将心比心自然更觉得周若水日子没有趣味,所以他对于周若水的一些爱好十分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