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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生Ⅱ(30)

它们把一个个问题不断地抛向我,似乎在拷问我的“灵魂”。

深吸口气,把它们统统压制下去,我不需要来自任何人的拷问,包括我的潜意识。

我清楚自己要走的路,决定后就不会退缩。

现在,我要从那个洞口进去,一直走到尽头。

陷阱在那里,而所有谜题的源头也在那里。那里是拼图尚未完整的部分,是海面下的冰山。

第16章 欲壑难填

有人猛地抓住了我的手腕:“里头看起来有些诡异,我跟你一起去。”他用枪口朝杜衡晃了晃,“你来带路!”

医生又把手插回白大褂的兜里,嘴角挂着静静的诡笑,“我说了只能他独自去。你可以开枪。”

何远飞真开枪了。

位置算得很准,从肩胛骨下方射进去,子弹洞穿身体伤势却不严重,可以起到很好的震慑和削弱对手的作用。

枪响后,医生却没有应声倒下,子弹穿过他的肩膀如同穿过水面倒影,连一丝涟漪都没有漾开。

“是实时拍摄的三维全息投影,他本人并不在这里。”我向有些诧然的何远飞解释。

“这样安全系数比较高,我对何总的脾气还是有些了解的。”杜衡脸色阴沉地道,“但被人射一枪的感觉总归不爽,如果再不按照我的剧本演下去,我就把你亲爱的哥哥丢进医疗废物垃圾箱。”

“你舍得?”我问。

“为什么不?我说了他是我第一个完美作品,这就说明还有第二个、第三个,裴越的克隆体并非独一无二,我掌握了全部技术,而且政府能给我提供任何人的基因。不过,现在人类胚胎克隆对我而言已毫无新意与挑战性,我发现了更有趣的东西。”像找到了新玩具的孩子,医生心满意足地笑起来。

“随你怎么处理,我无所谓。”何远飞攥着我的手腕根本不打算松开。

“我有所谓。”一个清冷的声音说道。枪口顶在何远飞的后腰,培林慢慢抬起了掩盖在刘海下的黑色眼睛,青涩顺服的神色在此刻从他的脸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与实际年龄不符的成熟老练,以及不被任何外力所左右的桀骜不驯。

捕猎者所受的洗脑与精神控制在他身上似乎没有半点效果,他的神经坚韧到无懈可击。从某种意义上说,他超越了裴越。

他是个真正的叛逆者。

“抱歉,何总,请松手。”少年用礼貌的词汇与冷酷的语气道,“那个婴儿,我不许任何人对他的生存造成威胁。”

“好极了,神来之笔!”医生打量着培林,得意洋洋地说,“我们合作,事后我把裴越送给你。”

我想对何远飞来说,今天大概是他这辈子里意外最层出不穷的一天,而这个男人竟还能将面不改色维持到现在,实在是功力深厚。

“你想得到裴越克隆体?为什么?”他冷静地问身后的持枪者。

“我想这个问题我可以回答。”杜衡推了一下镜架,露出玩味的神情,“从血缘关系上来说,他们是父子——裴越是培林的生物学父亲。”

我等待他继续说下去,来核实之前脑中的隐约揣测。

“其实这不难联系,两人来自同一个训练基地,岁数相差合适,说不定他的母亲也是个捕猎者——当然,最重要的是,我有真凭实据。记得那个赝品吗,裴明昊提供了血液让我验证两人之间是否有亲缘关系。第二天,我发现实验室被人动过,虽然那人极力消抹痕迹,但他不知道,我有台隐藏电脑对所有仪器的操作都做了记录。我发现有两份DNA鉴定并非出自我手,一份是陌生样本与套牌婴儿的亲子鉴定,另一份还是那个陌生样本,与裴明昊的亲缘鉴定——猜猜结果如何?”医生故弄玄虚地自问自答,“前者毫无血缘关系,而后者,是同一父系亲缘!我一直在思考陌生样本的主人与行为动机,现在真相大白,恭喜叔侄俩,要认亲吗?”

他等了好几秒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在两道漠然无动的视线中有些悻然地耸了耸肩,“你可以动身了。”

何远飞脚下移动了一步,抓着我的力度很大,我想我的手腕会因此留下五道暂时性的淤痕。他背后传出枪身保险拉开的轻响,少年捕猎者的语气冷若冰霜:“别逼我,何总。”

“回头见,老板。”我从腕间一根一根掰开了他的手指,轻声道:“黑岩沙漠的日落不错,你干嘛不上去看看?”

何远飞没有说话,也没有过激的举动,只是拿一双黑曜石般颜色纯粹的眼睛深深看我,最后微微点了下头。

我转身,朝前路未知的洞口走去,背后仿佛有道视线如影随形,直至我完全隐没于黑暗。

刚进洞时脚下仍是金属板铺就的平整地面,走了百米后,地面逐渐开始坎坷,似乎踩在无数坚硬光滑的鹅卵石上。四周沉寂如死,没有丝毫光源,就算我再怎么调节视杆细胞,像夜行动物一样扩大瞳孔,也看不穿这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我决定放弃视觉和听觉,只凭直觉往前走。

通道漫长而蜿蜒,似乎一直在一个庞大深邃的空间里折来拐去。有些地方异常狭窄,几乎要侧身贴着墙壁才能过去,不知为何令我想起得了粥样动脉硬化的血管。偶尔触碰到两壁和顶部时,我发现那上面也像地面一样,充满凹凸不平的坚硬物质。

忽然想起皮夹克口袋里的空间跳跃动力装置,我把它掏出来,散发橘黄色柔光的正方体魔方仿佛一颗微渺的晨星,驱散了它周围的一小圈黑暗。

我看见到处布满了坑坑洼洼、大小不一的突起,呈现出钙化般的灰垩色,这些增生物般奇怪的东西覆盖了整个通道的四壁——或许根本就没有墙壁,我所走的,就是由这些灰垩色物质包裹而形成的一段弯曲迤长、分支交错的腔肠——这个突来的联想令我产生了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我用手指触碰那些突起,向它们输出一股强电流,却如同泥牛入海没有半点反应,连温度都没有升高。我甚至无法辨析这些物质的成分,只能肯定它们绝非这个星球的产物。它们应该是非生命体,却隐隐透着不怀好意的诡异气息。

[回头……出去……]预兆在本体神经元里的低语一路上从未停息,但这已无法阻止我接近真相与危险的脚步。

我继续前行,二十分钟后,前方依稀出现了黯淡的绿光。我收起空间跳跃动力装置,朝光源处走去。

通道的尽头也是个洞口,似乎开在高处,我俯视幽暗的下方,只见唯一的光源从一块方形镜面平台内散射而出,微弱得几乎随时会被周围的漆黑吞噬。

一个全息投影播放装置,似乎预留在那里等待特定的人去按下它的PLAY键。

我估摸了一下高度落差,对宿主的双腿是个挑战但还不至于全无胜算,于是纵身跃下。

就地翻滚后起身,我发现宿主的右腿胫骨发生了骨裂,好在没到移位骨折的程度,修补起来并不需要消耗太多能量。走到那个泛着青白色微光的全息投影装置前,我启动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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