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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行者(62)+番外

他看着披狼被吼得已然呆楞至无言以对的脸,放开披狼的手,变了一脸惨然黯淡,踉跄着退出几步,道,“没关系的,人类的忘性,比我还要大。没过几年,你就会知道,这所有只不过是虚幻的一场梦,你会忘了我,你会遇到一个真正爱你的人,陪你过一辈子。在你生命里,我什么都不曾是……”

他转身扶着洞口的石头,黑翼一展。

他没有回头看,但知道,披狼追了出来,知道披狼一路在树林里跌撞地追着跑着,听得见越来越远的叫喊,嘶哑如兽吼。

喊的是过儿。

行过已经飘至半空中的身体顿了一顿,指尖微微颤抖着,抬手捂住了胸口,却仍是一言不发,再不回头,径直冲碧蓝天幕而去。

下头隐隐人声,渐渐听不见了。

……

正是春末夏初,桃花芳菲尽开。偶尔风过,红白花瓣旋出蝶一般的舞,铺出一地烂漫。

山谷静寂,鸟叫虫鸣都不曾听见,唯余花瓣被风吹动的簌簌声。

小木屋里静静地站了一人,苍白的发耷落在桌上,低头指尖抚过桌面。

一层淡淡的灰,主人离开有一段日子了。

行过回头向屋外看了看,突然快步走了出去。

雕啸声渐行渐近,不多时天边黑点放大,箭一般直坠而下,最终稳稳停落在他横举的手臂上。

是那只蓝羽金额的大雕,在他肩上蹭了蹭喙,腹里发出沉闷的叫声。

行过听了一会儿,叹了口气道,“出去游玩了么?”

“那我便在这里等吧,”他叹道,抚了抚那雕的背,“他们把你丢下了?真可怜……想不想吃烤鱼?”

曲姝河水流淌欢快,岸边鹅卵石都被磨出白玉一般的光华来,水花溅起如珠。

行过有些呆地看着火堆,焦黄色的鱼发出滋滋声响,边上都泛起黑来了,他却没注意到。

“焦了。”耳边似响起熟悉的冷冷的声音。

“啊?”他眨了眨眼惊叫一声,手忙脚乱地将鱼收回来,熟练地将焦的部分剥掉,转身递过去,“好了,小……”

狼。

身边空空如也,不远处的桃花林飘着花雨。

行过手里的鱼啪地落了地,一阵风过,是空中盘旋的雕迅猛地扑下来,叼起那串鱼飞走了。

他有些傻了似的,僵硬地维持着转身和那明明没有的某人说话的姿势。

良久,有些摇晃地站起身来,一拂手,火便灭了,接着缓步走到河边上,定定地看着足下水流。

很清晰的记忆。

腥咸的空气。海风吹拂过脸的麻痒。海浪拍击岸边的轻响。披狼被风吹乱的额发衣角,故作冰冷神色的脸,眼底偷藏着的痴迷和悸动。

那时他与披狼在夕伤岛,夜里他们溜出去吹海风,他烤鱼给披狼吃。是大约两年前的事了。

却连对方说话时尾音的挑动都无比地清晰,恍若昨日。

他用力地揉着太阳穴,却居然还能想起那人尚其楼初见、顶了一头一身鸭毛、淌着两管殷红鼻血呆呆看着他的狼狈模样。怎么揉,都从脑海里挥之不去。

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楚,明明什么都在他心里留不住,明明什么都转瞬即忘。

他缓缓低下头,看向自己胸前。

被一根天蚕丝编的绳子挂在胸前的五角的石头,反射着阳光,扎进眼里有些微疼。

昨夜里他与披狼云雨翻腾时,这石头便碍事地挡在中间,混乱中被他们粗野地刨到颈后。

是他在夕伤岛时兴致来了下海寻的海星石,并不值钱,却因为颜色别致被他留了下来,近乎一模一样的两块,顺手送了披狼一块,另一块便被他随意丢进背包里。

什么时候被披狼找了出来,还挂在彼此脖上?

行过脸上并无表情,低头静静地看了那石头一会儿。接着一步一步地走向河深处。

水流湍急,他身上只着了中衣,一下水,衣物便漂浮在水面上,露出水下两条修长白皙的腿,缕缕白浊顺着股间漂出来,随着水流远去了。

他摘下那块海星石,拿在手里看了一会儿,接着指尖一松。

那石头啪地落水,在河底翻滚着,渐渐也随水流远了。

第 38 章

今年的百花展多了盆栽组合一项。五色的花拼成凤鸟鸣春,成了花都街市上最引人注目的风景。

即便在夜里,也有灯火辉煌,将大街小巷照得通透,夜开的花被修剪成繁星追月,同样引人流连。

寒府四小姐孤单单一人,随着赏花的人群走着,步子轻慢,偶尔停下来仔细赏一赏某株别致花草,一颦一笑,极尽贵家小姐的温雅,烛火映照下的侧脸,娇美如画。

寒府的护卫没在人群里,不近不远地跟着,警惕地四下观望,突然见他们家小姐站住了,在暗处做个手势。

两个护卫不动声色靠近她,在她身后低声应道,“小姐。”

寒潇眼底藏着一丝轻愁,语气却仍是温和淡雅,“哥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那其中一个护卫犹豫了一下,应道,“没有……听说狼哥两周前又失了联系,许是又有什么秘密特殊的任务。”

寒潇眼底的愁意加深,却没有说什么,只淡淡地点了点头,让他们退下了。

明明是夏初的夜,却不知为何感到一丝冷意,寒潇抱了臂,立在原地,抬首看着远处星辰,轻叹出一口气。

“咯咯,哥!你看那边!”突然一个小小的女童跳跃着边回头喊着边从她身后过来,一不小心撞到她身上。

寒潇一声惊叫,歪斜的身子却被旁边路过的一个男子及时扶住了。

对方胸膛温热,寒潇霎时微红了脸,狼狈地从他身上挣开,低头忙道,“抱歉,多谢了。”

她突然一愣,呆呆地看着对方一边身侧空荡荡的袖口。

那人退了一步,一言不发飞快地转身走了。

她呆了一会儿,慌乱地抬头去看,却再不见那人人影,急急地推开挡在前面的人们,四下张望。

“阿麟!”她喊着。

却没有人应,四周人声喧闹,衬得她的叫喊苍白微弱。

有风过,吹得路边灯笼摇晃。月上树梢,人群渐渐散去,各自归家。夜色如墨,覆盖了花都。

寒家的四小姐仍在街心静静地站着,寂寥寥的背影被月色染了一层白惨惨的光。

……

一只两周来习惯了吃烤鱼的雕,所能面临的最大的悲哀就是,这几日没人给它烤了。

它哀哀地啸着,绕着河谷一转一转地飞,但全身浸在水里的那人却似丝毫没听到它凄厉的喊叫,弯着腰在水里摸索着,几缕白发漂在水面上随波荡漾。

良久行过才哗地浮出水面,湿漉漉的发凌乱地披散一身,水从额上滴落下来,他却懒得管,往下游走了一段,又接着俯身没入水里去。

蓝羽金额的雕只能继续惨惨地叫,一圈一圈飞。

……

金发的女主人抱着几个装满了衣物饰品的包裹,抬脚刚要蹬门,突然侧耳听了听,奇道,“我好象听见蓝儿在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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