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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行者(56)+番外

披狼一口气没提上来,翻着白眼一阵猛咳,几乎要把已经被戳坏的肺都要咳出来似的。好不容易缓过气,抓着行过的手,恨恨地瞪着他,有气无力地沙哑着挤出一句,“……我不是主子。”

行过给他这一顿猛咳吓得够呛,眼睛睁得大大地紧张地看着他。似乎有点想往边上躲,又似乎有点担忧他的样子。

披狼抓着他不让他往后缩,喘了好几口,咬着牙说,“我不是主子,没有主子这个东西。明白吗?我是披……我是小狼……”

“小娘?”

“狼!”披狼气急败坏地咆哮。

行过给吓得一抖,嘴角一瘪眼睛里就泪汪汪的,霎时把披三少原本愤怒的小心肝颤得颠上颠下,连忙抬手给他擦眼泪,本来黑压压的脸色迅速调整成柔情脉脉,“……我是说,是‘狼’。我声音大了些,你别怕。”

他又哄了老久才把行过哄得往自己身边床上躺了,但床本不大,两人一挨近,行过便开始抖抖抖。

披狼叹了口气,扶着床摇晃着勉强站起来,给他压了压被子,哄着说,“我不过来,你乖,好好睡。”

他捂着胸口慢慢地把自己挪到桌边凳子上去,他此时新伤加旧伤,胸口缠着布条,腹部也缠着布条,为了方便换药,上身裸着什么也未穿。冬日的夜,屋里虽烧着暖炉,仍是有些冷,但他已经没什么力气去开柜子取衣服。只勉力撑着桌坐着,慢慢地给自己倒了杯茶。

正端着杯子要抖抖地递到嘴边,忽然桌上的烛灯影子晃了一晃。

他回过头,见行过站在他身后。行过见他回头,仍是有些怯,小心翼翼地伸手放在他臂上,摇了摇,说,“冷。”

“冷?”披狼放了杯子道,“你等等,我叫他们再添床被子。”扶着桌子起身要叫人,却又被行过拉了拉手臂。

行过冰冰凉的手抓着他更冰冰凉的臂,摇了摇头,小声说,“你冷。”

接着便把他往床的方向拉。

披狼一脸呆楞,被他拉着回到床上躺下。行过学着他的样子给他压被子,却压到他的伤口,痛得他轻嘶一声,行过便怯怯地收了手。他摇了摇头表示没事,行过便小心翼翼地在他身边躺下,拱进被子里缩成一团,抖了一会儿似乎也抖习惯了,伏在他身边乖乖地便睡了。

原本困意沉沉的披三少,却是睁着眼睛,一夜未眠。

身边响起低低的鼾声的时候,他吃力地将身子挪了挪,挨过去,在行过睡梦中微微抿起的唇边,轻轻地印了一吻。

他想起那些个月色皎皎的夜,行过喝醉了躺在榻上,他偷偷印上去的那些吻。

距今不过数月,却恍若隔世。

第 34 章

寒府里什么样的花都有,唯不种梅。冬日里偌大的院子只剩下山茶与一品红还鲜艳艳地开着,家仆太尽职,枯枝败叶都被扫得干干净净,空荡荡的天地,总显得有些孤单。

无甚好玩,行过蹲在院子角落里认真地抠着地上的寒泥,刨刨拍拍地弄出一坨,十指冻得通红,虎皮的裘子拖拉在地上。

寒潇出门去谈生意,临过她三哥的院子时顿了一顿。

行过抬头来茫然地看了看她,接着歪着头冲她友好地笑了一笑。

寒潇也露出个笑,礼貌地对他点了点头。接着抬手压了压鼻尖,带着她的人走了。

行过继续低头去拍他的泥。

他在这府里待了三日,成日里跑跑跳跳,东摸西摸地玩。昆仑仑昆在后头跟着护着,只要他不往首领跟前晃荡,便都由着他四处逛。所过之处,人人皆喷红洒赤、掩鼻而逃,渐渐从一开始见谁都怕,到最后谁见都怕。

到最后到处都转了一圈,四下都看不见人了,没什么新鲜可玩,只能回披三少的小院子里捏泥巴。

披狼休养了三日,终于能扶着墙出门来晒晒太阳。外面风寒,待了不久便感觉不怎么舒服。他皱着眉,看着不远处的行过,唤了一声,“过儿。”

行过很快地抬起头,眼睛困惑地看着他,手还啪嗒啪嗒拍着泥。

“过来。”披狼招手道。

行过不舍地看了看手里那团烂泥,最终还是将它丢下了,跑回来。

披狼给他拍拍沾了泥的虎裘,将毛茸茸一团的人揽进怀里,又带他进屋去寻了巾子擦手,边擦着边柔声道,“不要玩那个,脏。”

他又给他擦了擦脸,拭去外头沾的几块泥点,露出下头被冻得有些微微粉红的脸颊,便忍不住往上面亲了一口。退开脸来,见行过睁着眼睛很是无辜地看着自己。

咳了一声,不知怎的就有种拐骗小孩的罪孽感。

他别过脸去,拉着行过的手道,“来。”

他将他牵到桌边坐下,翻了一个破旧的背包出来给他。那包颜色灰白,瞧不出材质,磨得边角都有些脱落掉皮。袋口系着一圈绳子,却看不出是什么结。

行过一瞧那包就来了兴致,抓过来翻过来看过去,拽着绳子抖抖扯扯。

披狼坐在旁边撑着额头看着他玩。阳光淡淡从窗边洒进来,盈了行过一脸,连微微颤抖的睫毛都发着莹莹的光似的。像副宁静安详的画,让他心口温热。

这一夜月十足地亮,月光白晃晃铺了一院。披狼关了屋门回到桌前,行过仍在那里捣鼓那个包上的绳子,他很是有耐心绕来拆去了一下午,此刻仍认认真真看着自己手下,嘴微微地抿着,一副不拆开不罢休的样子。

披狼摸摸他的发道,“明天再玩,去睡了。”

行过撅了嘴,人虽乖乖站起来跟着披狼走了,手仍抱着那个包。

披狼扯了两下那包,他都跟狗叼着骨头似的死不放手,眼睛巴巴地看着披狼,眨一眨就要泛水似的。

这几日下来他连披狼也不怕了,而且似乎明白周围人里最惯着他的就属这个看着最可怕的人。

他记性不好,之前那些血腥腥的事,包括他的“主子”们,不过几日,便都在回忆里淡了,回想起来总有些头昏头疼。脑子里也总是混沌,好些东西听不懂想不明白。但他明白这个人对他好,虽然总吓着他,但也总用柔柔软软的眼神看他,哄他。瞧着虽凶,但其实什么都顺着他。

就像现在,他眨一眨眼做出副要哭的模样,对方便垮下脸任他抱着包上床睡觉了。

不像他以前的主子,他一哭,只会让他更痛。

行过拿那包做枕头,幸福地在上头蹭了蹭脸,蜷在披狼身边闭了眼。

……

伤没好全,胸口总隐隐作痛,披狼睡得并不深。夜里又被一阵痛给折腾醒时,突然听见身边低低的呜咽声。

他猛地睁开眼睛,朝旁边一看,行过整个脑袋都埋到被子下去了,拱成一团剧烈地抖着,那破烂的背包掉在床边上。

窗外月如银盘,正是月圆之夜。

他唤了声行过,后者并不答理。他便急忙掀开被子,只见行过双手抱头蜷成一团,皎洁月光下,清晰可见他luo露的手背上一圈一圈黑色的字印,像渔网一般,深深地陷进了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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