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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行者(52)+番外

见行过呆呆地没个反应,他皱了眉略微俯了身去,拉着行过的手臂将他拉了起来。

他拉着行过走到床边,将他按坐在床上,接着去桌边倒了一杯茶,递给他。

行过缩着身子往床头退,不接那杯子,披狼便强拉了他过来,自己喝了一口,捏着行过下巴脸挨过去。

行过睁大了眼睛一把将他推开。披狼向后踉跄了一步撞在床柱上,被口中的水呛得咳了几下,腰上伤口处缠的布条浸出一片血。

杯子啪地一声在地上四分五裂。

行过几下将自己埋到床上被子里,脑袋缩在里头只露个眼睛出来瞧着披狼,低眼瞧瞧他的伤,怯生生地又往后缩了缩。

但他却并未见对面那个可怕的人露出什么可怕的表情,那人脸上仍是平平静静地,扶着床歇了一会儿,起身又去倒了一杯茶,搬了根凳子放在床边,将茶杯放在上面,自己退开一步坐在床角说,“我不过来,你别怕。你乖,自己喝。”

行过舔了舔唇,犹犹豫豫地瞧了那杯子一眼。

“你那时答应我了,”披狼道,“‘你跟我走,我不杀他们’,忘了吗?跟我走,就是什么都乖乖听我的。你要不听,我就倒回去杀了他们。”

行过眨了眨眼睛仍怯怯地看着他,又犹豫了半晌,从被子里伸出只手来小心翼翼靠近那杯子,端起来一口一口地抿。

这威胁有效,披狼却不并见得高兴,反而眼里不经意间流露出深深的悲哀来。他坐在那里看着行过喝完,回头唤了仑昆进来,嘱咐他去叫厨房煮些清粥,接着又继续倒了一杯茶水,要行过再喝。

哄着行过把粥也喝了,补身的药也喝了,澡也洗了,衣服也换过了,乖乖地躺进被窝里了,披狼守在床头又看了他一会儿,这才疲惫地出了屋,将门关上。

昆仑仑昆守在外头,很是焦急的样子。

“老大,首领过不了多久就会查到这里,我们怎么办?”

披狼定定地站着,脸上无甚表情,沉默了一会儿,道,“那便回去吧。”

“啊?!”

正好,他也有事想问,有话要说。

与其带着行过躲一辈子,不如将话说个明白。

只是这一次,他即便是死了,也不会让他们动他哪怕一根头发。

……

坐在回花都的马车上,行过仍很不安分,披狼守在旁边他就不敢乱跳乱跑,但缩在被子里也能寻个线头出来,抠个洞将被里的蚕丝一缕一缕扯出来,褥子上的毛也给揪得光秃秃的。

他渐渐地不再害怕和讨厌昆仑仑昆两兄弟——横竖杀人的事都是披狼一人做的,这后头来的两人又没做什么——而是对他们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因为每次凑到他们面前,偏一偏头眨两下眼睛,就会见他们哭丧着脸一副想躲又不能躲的样子、鼻孔下面淌两溜红,好玩得紧。

于是有时候趁披狼没注意他就悄悄往车门的方向挪,去找他们。披狼只沉默地看着窗外,装没看到。行过一个人挪啊挪啊,挪到车帘子边上就探头出去东瞧西瞧,再冲赶车的昆仑或仑昆天真无邪地笑一个——每每总弄得马声嘶鸣、车体摇晃,往路边的树上哐当当地撞去。

披狼不拦,是因为他也想放行过到外头晒晒太阳吹吹风,免得脸色一直那么苍白。外头有昆仑仑昆看着,车又在快速奔走,并不用担心他跑掉。

再者,他知道行过怕他,想离他越远越好。每当意识到这点的时候,他的心脏总冰一般的寒、撕裂般的痛。

——但他知道,这是他欠他的,他活该。

行过到后面胆子越来越大,见披狼并没太大反应,就试着将身子完全探出去,再到后面干脆钻出去,蹲在驾车的昆仑旁边,仰头看看太阳,偏头看看路过的花花草草林林木木。

他在韬略楼里的日子,成日被关在房里,最多不过是在个小院子里活动,没见过这外头什么样,对天上飞过的每一只鸟都充满了好奇。车行的时候,瞧着路边田里的一头牛都能瞧得把大半身子全探出去,吊在外头万分惊险,直到披狼小心肝颤颤地手忙脚乱把他给扯回来;车停下来的时候,旁边经过一个卖糖葫芦的他都能趴在窗口眼巴巴地瞧上半天,直到披狼小心肝抽抽地下车去给他买。

啃着披狼买的糖葫芦,还是怕披狼,车又开始行了就一边舔一边偷偷瞄着披狼,坐在车板上的屁股往外蹭。

披狼很是遂他愿地、“疲惫”地闭了眼休息。

他便蹭蹭蹭地挪出去,坐到外头昆仑旁边,冲昆仑笑一笑,一边东张西望一边继续舔糖葫芦。

昆仑不堪地别开了头,专心赶他的车,一边心里咒骂着他老弟,该换班的时候还躲在后头老不出现。

他这头一别开,并未看见,前方路上突然出现了一块石头。于是车子径直往那石头上去,轰哐哐一声惊响,整个车身剧烈一抖!

还蹲在他身边的行过茫然地睁大眼睛,身子随着这一抖,往旁边一歪,竟直直地掉下去了。

旁边是个向下的土坡,行过扑啦啦地就直接往坡下滚落。

昆仑伸手去抓他没抓到,急得一声惨叫。“嫂子啊……!”

叫完了才意识到自己叫了什么,下意识地把嘴给捂了。

早在他嫂字出口的那一瞬,车厢里一个影子一闪,跟着飞掠出去。

行过一脸呆呆愣愣,刚往下滑了一小段距离,腰上就一紧,一个影子扑上来遮住了他的视野,被对方紧紧抱着,一阵天翻地覆的混乱以后,听得耳边几声闷哼,最终重重摔在了平地上。

他趴在对方胸口好一会儿,才有些醒神,抬起头来,手里还抓着那串沾了灰的糖葫芦。下意识地要再去舔一舔,突然底下一个沙哑的声音低低地道,“别吃,脏了。”

披狼伸手去将那串糖葫芦丢开,又抱紧他,低喘着气,问,“有没有事?身上疼不疼?”

行过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儿,并没答话,接着转头看着糖葫芦的方向,眼睛里恋恋不舍的。

“你乖……等会儿再给你买……”披狼道,声音却越来越小了。

手还牢牢地抱着行过。

冬日里衣衫厚实,仍盖不住从他裂开的伤口里渗出的血,他咬紧了牙不让自己痛昏过去,直到听到昆仑在近处的叫喊,才终于放心地闭了眼。

……

再醒来时,第一个动作仍是往身边去摸。

这次摸到了冰冰凉凉的一只手,被他碰到的一刹那颤了一颤。

他攥紧了那只手睁开眼来,只见行过乖乖地坐在床边,抿着唇看着他。见他眼神炯炯地看着自己,身子下意识地退了一退,却因为手被他牢牢抓着,退不开。

披狼心里头叹了口气,将手松开。行过便缩到床角去了,但仍拿眼睛定定地看着他。

那双斜飘的眸子里清清澈澈的,仍是有些怯意,但不如之前明显了。

两人默默地对视了一会儿,行过突然站起身来,跑去桌边拖了张凳子,把凳子推到披狼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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