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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行者(50)+番外

“呜……你明明就说河里的……”

要下那河谷,水流太过湍急,自上流飞舟而下不可取;河谷两头又都是崇山峻岭,偌大的森林极易迷路,当地人都被传闻所吓,从不曾入林,没有向导,要在山下沿河而行穿林入谷也不可取。披狼最终只能选择如年前一样,沿峭壁凿壁而下。

他们带来的绳索只约莫到那时天棺的高度,天棺以下数千尺距离,都只能脱开绳子、没有任何保护地往下行。

危险再大,披三少也是不管不顾的,这日里花上半日攀上姝女峰,一切准备就绪,就开始要往下爬。

天空突然鸟啸阵阵。

披狼只当是那日里修暝的那只蓝羽的雕,急急抬头一看,雕倒的确是那只雕,但除了雕外,还有一只鸽子,不知是不是被那雕追得慌不择路,径直就冲崖上他们三人这边躲来。

披狼眼尖,一眼瞧见那鸽子头顶朱砂,分外眼熟!

那鸽子也瞧见他,腹中咕咕作响,拍打着翅膀直往他那里落去,一头扎进他怀里。

披狼七煞爪寒光一亮,吃过亏的那只雕便慌忙飞开,犹不甘地在他们上空盘旋了数圈,方才飞远。

那鸽子跳上披狼的肩,一直急急地咕咕地叫着,脑袋四下张望。

披狼卸了七煞爪就去拆它腿上的信,曾在夕伤岛上被他折过腿的鸽子胆怯往边上跳了跳,但又似乎是使命在身,最终还是不情愿地跳回去给他拆了。

出乎披狼的意料,展开那薄薄一纸,开头竟是三少二字,这信不是给别人,正是其若写与他的!

接下来几字,让他的心一时间狂乱跳动至极致,几乎透不过气来。

“人在大蓉韬略楼,速来。”

第 30 章

韬略楼是天府国国都大蓉城里,最大的一家南馆,分天地菊梨四大院,其中天院是主子韩异所住,菊院的菊楼是迎客之处。距其若的尚其楼不过半条街。

在披狼收到那封信的三天前,大蓉城有一场南馆青楼三年一度的大赛,名为“南北之战”。名字取得再有气势,其实就是小倌与姑娘的比试,色艺双绝者胜出。

南北之战规定,双方各出一楼作为代表,“北”为尚其楼,“南”则是韬略楼。这两个楼子各出一人参赛,胜负关键,只在这二人身上。

在今年的南北之战上,来自韬略楼的名为“十七”的男子,初一亮相,便引发了一场血雨、将整个赛场都置于红河之中、因失血过多而昏厥的观者不计其数,而后在加赛中一曲古琴艳惊四方。尚其楼放弃加赛,直接承认失败。

尚其楼的女主子便是在这一场大赛里,惊讶地发现,南馆韬略楼的代表,那引得全场为之疯狂的人,竟然就是之前与她说“再不回来”的行过。而后者言行举止仿佛换过一人,看见她的反应也全似陌生人,若不是他弹的那曲他自谱的曲子与他耳边的耳钉,其若几乎无法确认是他。

她不明白本说要走的行过怎会留在大蓉城里,还居然入了南馆!韬略楼的主子韩异与天府国王关系非常,在事情未查明前,她并不敢轻举妄动,她虽不喜欢披狼,但不得不承认他与行过的关系较常人要特殊一些——至少行过在走前唯一与她特别叮嘱过的,便是这人——加之披狼身手过人,能助她救人。因此,她一边着手去查,一边便转头通知了他。

她倒没料到,自玲珑国至天府,乘马车需三周的路程,披狼竟一周就赶了来。

行过为何会在韬略楼中她并不知晓,只查出约六月前韩异出外游玩时带回了他,此后一直将人留在韬略楼的天院内,由韩异亲自“□”。

披狼匆匆到了尚其楼,在门口光听了她这么几句,到“□”二字,整个人便已炸了。其若还来不及再说什么、要他等事情弄清楚后再行事,就已经眼前一花,人没了影。

还有什么好清楚的!还弄清楚个屁!他揪心扯肺地想着、寻着的那个人,在南馆里待了整整六个月!作为被“□”的小倌!!

……

那一日在韬略楼里的记忆,披狼终其一生,都再不想回忆起。

包括他闯楼之时那场奇怪的、在他去之前便已烧起的大火;包括他怎样一路浴血,从菊院一直杀到天院;包括他杀了所有以为他是纵火之人而围杀上来的打手、甚至不是打手的小倌抑或路人——他杀红的眼睛无意去分辨,谁拦路,七煞爪便挥向谁……包括,当进入最后那个院子、推开最后那道门时,所看到的一切。

伤痕、血痕累累至触目惊心的那具身子,以一种卑微的、奴隶一般的姿态跪趴在别人身下的那个人……

若不是最后一个小倌冲进来,大声嚷嚷了一句,他会将整个韬略楼,杀得一个不留。

“他要我给你带一句话,‘这是你欠我的’。”那小倌说。

这是你欠我的。

披狼不明白。

他并不明白行过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一句,这样的一句。

也不明白行过为什么会在这个楼里,为什么会是如今这样。

那小倌还跟他说,行过刚进楼的时候,身上画满了符,手筋脚筋都被挑断,整一个废人。他自己教了那小倌如何治好他自己的手脚,而后自己配了一副让自己失忆的药。

——从此再记不得自己是谁,被楼主韩异取名十七,把韩异叫主子,现在的智识俨然三岁孩童一般,最初的几周,连走路都不会。

没人明白为什么。

身后是熊熊烈火,将整栋韬略楼席卷其中,披狼抱着行过翻墙而出,浑浑噩噩地立在楼外。

他蓝衣染血,大部分都是旁人的。只左边侧腰上破了条大口,汩汩往外渗着鲜血是他自己的。那是被天院里、与韩异在一起的北迟国二公子肖遥临死前刺伤。原本不深,但丧失记忆的行过为了救自己的“主子”,后来又扑上来补撞了一下,将剑刃生生地又撞进了几分。

这样身体的痛楚,他几乎感觉不到,昆仑仑昆赶上来跟他说着什么,他也完全听不清楚,脑中一片轰鸣,巨响如万马奔腾,旁人的声音从里头穿过,不留下一点痕迹。火烧出的浓烟滚滚直冲云霄,什么都恍若一场黑色的梦。

只有怀里这个人是真实的。

但他却不懂这人。

其若带着尚其楼几个人也从后头追来,喊了声“阿行!”,便要冲上来。

行过在披狼怀里抖了一下,瞧着其若的眼神很是受惊,似乎很怕她似的。

当然他也怕披狼,被他抱着,表情一直怯怯的,低着眼咬着唇,一副被山贼抢来的小媳妇模样。

“这是怎么回事?!”其若问。

披狼看了行过一眼,将他抱得更紧了一些,道,“我会处理,有事自会通知你。”

他不再多话,仑昆那边驾了马车过来,他抱着行过径直进去。

不需要交代什么,他救出来的,自然归他带走。行过是他披狼的,其若那儿最多算个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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