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得更加厉害,连披狼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如此之痛。仿佛心脏缺了一半似的,有人剖开他的心,拿针尖刺里面最柔软的一块——如果他还有那么一块的话。
光是听见这人哭,就已经痛得无法忍受。想抓狂,想大喊,想四处冲撞来发泄痛苦,想……吻他。
但他并没有那样做,只是静静地抱着行过,轻拍着他的背。
良久,哭声渐消,许是行过折腾一夜,哭得也累了,再不多时,呼吸声逐渐平稳起来,环着披狼的手臂放松,软软垂到了地上。
披狼长吐出一口气,把下巴抵在沉沉睡去的行过的发顶,抬眼看着洞口撒进来的一地月光。
这对他来说一切都发生得莫名其妙的一夜,尤其的长。
而这样长的一夜,这样钻心的疼痛,让他终于的终于,明白了他无论怎样挣扎也无法改变的、无论怎样也最终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他早被妖孽蛊惑了心魄。
他爱他。
第 18 章
“哗啦!哗啦!”
凌晨第一缕阳光渗进洞口的时候,突然洞外涛声如雷,与之前崖顶时的状况一般。
披狼猛然睁开眼,全身绷紧,将行过抱得更死,抬眼看去——
却只能看到白花花的浪迎面打来,轰地一声巨响!
视野又黑了。
“碰咚!”
巨浪将两个人影丢落在月神峰顶,接着迅速下坠退去。
峰顶上空无一人,炼西等人早已匆匆离开,神坛边的小碟被收拾干净,只地面上隐约粉末,能看出些许昨晚施法请神的痕迹。
湿漉漉的二人中,先抬起头来的是行过。
披狼静静地卧在他身边。
他昨晚被行过接连两次打得够呛,又下水救人,加之一夜未眠,再好的身子也受不住。此刻双目痛楚地闭着,嘴角还渗着血。
行过一脸淡然,虽然比木呆呆的情况好了些,但仍是没什么表情。只凑近了些去,先探了探披狼的鼻息——
然后将他横抱了起来。
……
“先生?”
“先生,您回来了吗?”黄右提了声喊道。
“我在这儿。”行过从屋后绕出来道。
他身上只着了还有些湿中衣,并未披斗篷,头发湿湿地贴在脸侧。
“刚回来。”他道。
他脸上没有往日的淡笑,清冷冷的样子与平时不同,粘身的湿衣隐隐透出曲线,出水芙蓉一般,在别人眼里又是另一番的风情。小小丫头哪里抵抗得住,黄右脸又开始发红,低了头道,“小姐让我给您准备了更换的衣服……”
她将手里抱着一个包裹与食盒举起,又道,“先生,您要的东西找到了吗?”
行过脸上无甚表情,恩了一声,将衣服与食物接了过去。
“小姐还说,送先生离开的船明日早晨会在东港口等先生。本来想多留先生几日,但首领提前回来,只能对不住先生了。”
“无妨。”行过淡淡地应了一句。
他站在屋子门口,并未开门请她进,也并未做出要多说几句什么的样子。黄右一时间觉得他样子古怪,但不好再说什么,只低头礼了一礼道,“那先生好生歇息。”
行过一直看着她走远,才推门入屋,将食盒随意放在门边,进里屋将衣服盖在睡在床上的披狼身上。
接着他又绕到屋后,把搭在火堆边大石上、已经烤干的披狼的衣服与自己那件破破烂烂的斗篷收回来,从火上别处“摸”来的锅里、用别处“摸”来的碗,盛了一碗汤,端进屋内。
“小狼?”拍了拍披狼的脸道。
“起来喝些热汤罢。”他接着又道。
浑浑噩噩中被唤醒的披狼用了很长时间才看清自身所处的状况——小木屋的床、自己上身□裹在被子里、行过坐在床边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鱼汤。
他犹记得是在月神洞里被突然打入的浪花卷走,而现在……是已经回来了么?
“这里……”他看着行过迟疑道,“你……”
“怎么了?”行过眨了眨眼道,牵牵嘴角,终于露出个淡淡的笑容来,“快喝吧。”
披狼被那笑冲击得一阵晕眩,脑中混乱了好一会儿,被行过扶起来,接过了碗,才终于皱眉问,“你好了?”
“什么好了?”行过脸上茫然无辜,仿佛昨夜那些疯狂莫名的举动从未发生过。接着又端出另个碗,里面放着一把洗净的药草,“喝完了嚼一嚼这个,时间太仓促了,我没找到药罐。”
“有些苦,忍一忍就好了。”他低着眼说着,长睫覆了瞳,看不清眼色。
披狼敛着眉沉默地看着他,听话地喝完了汤,嚼了那苦得他忍不住叹气的草叶子,眼睛却一直没从他身上挪走过。
行过对一直定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仿佛并不在意,也没有要解释昨晚事件的样子,似乎是把什么都给忘了似的。只伺候完了披狼,就在床边坐着发呆。
“行过?”
“哎……”他眨了眨眼回过神,将披狼手里的碗接走放在一边,“感觉好些了么?”
哪能好那么快。披狼黑着脸。
——只不过暖和倒是暖和了许多。一直昏沉沉的头也好受些了。
行过笑了笑,脸上露出疲惫来,说,“还有汤,你要再喝一碗么?”
“不用。”
“那我睡一会儿,明日早晨会有船送我回大陆,你……一起走么?”
披狼愣了一下,道,“好啊。”
“那麻烦你明日叫醒我。”行过道,掀开被子越过披狼躺到里侧,双目一合,竟然真的睡了。
披狼转头看看从窗口洒落进来的阳光——此时烈日当空,正是正午时分。
“……”
再看看行过沉静的睡脸,很是无言。
他小心翼翼地下了床,回身又看了看蜷成一团的行过——再次确认,这家伙真的是一挨枕就马上睡熟了——更是无言。
神情扭曲地又看了他一会儿,将自己的衣服穿上。
奇怪……一边穿一边在自己胸口按了按。昨日明明那么多擦伤,又被行过打中胸口,似乎连肋骨也断了几根的样子……可此时偏偏全身上下完完好好,半点伤痛也没有。
他坐回床边重又看着行过的脸,良久,伸手将搭落在对方颊边的一缕白发撩回耳后。
不经意间看到他左耳上嵌的一枚黑色的耳钉,样式古朴,没什么花纹。
他还记得昨晚行过有个扯下它的奇怪动作。
那时候似乎有落了几滴血下来,但现下看,白玉般的耳垂在阳光下泛着茸茸的光,并没什么伤处。
——无论怎么想,也只能是什么都想不明白。
披三少爷叹着气,摸了摸行过的脸,指尖的触感柔滑冰冷,“你究竟是什么人?”
“……只怕你说了你是谁,我也不明白罢。”他叹道。
他居然在不明白对方底细的情况下,就陷进去了。而且陷得极深,不可自拔。
这不该是帝克斯披三少爷犯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