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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行者(22)+番外

“知道了,小姐。”

那小姐又往前走了一段,抬头望望天色,道,“要下雨了。顺便给先生带件雨披吧。”

“好的,小姐。”

果然如那小姐所说,不多时云卷天阴,闪电划破夜空,轰隆隆雷声,四面的海都咆哮着,冲击着这雨中的岛。

黄衣的女孩子在大雨中静默地走着,一手抱着一卷雨披,一手拎着食盒,不时停下来打量周围,终于走到藏在椰林中的一个小木屋门前。

豆子大的雨点砸在地上,纷纷杂杂溅起水花,声音大得连敲门声都不容易被听见似的。

“先生。先生?”黄右一边喊着,一边大力拍着门。

又过了许久,才有人拉开了门。

白发散散地束在颈后,有几缕耷落在胸前,开门的人微眯了狐狸眼睛笑,声音低哑,“小黄右,你来啦。”

见那笑容,黄右脸上登时泛红,忙低了头不去看他,礼了一礼,熟门熟路地往屋里走,将食盒放在桌上,转身见地上全是杂乱的泥痕水痕,一溜通往内室,对面站着那人身上衣衫也是带水带泥,便问,“先生刚才出门了吗?”

“原本想去吹吹风,不料却下雨了。”

说是那样说,但衣服半干半湿,倒像是什么地方蹭的,而非直接淋湿。

黄右点点头,眼睛却暗暗看向内室,“小姐让我带了雨披来,先生下次出门见天色不好,就带着吧。”

“好。”

“先生您去换衣服,黄右给您打扫房间。”一边说着一边往内室的方向走。

那人却笑了笑,拦着她道,“不用了,我自己会收拾。”

黄右又坚持了会儿无效,只能将食盒里的东西在桌上摆好,又传达了小姐让转的话,这才离开。

见她小小的身影远了,行过才呼出口气,摇了摇头,从食盒里拣出几样好下咽的、海腥味不重的,端到内室去。

“小狼,吃点东西吧。”

裹着被子湿漉漉地躺在被窝里的披狼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

他现在看什么都想吐,只看到行过的脸感觉好些,虽然免不了心跳加快,鼻子发麻。

“吃点吧,”行过好言劝着,啧啧地摇头,一脸“瞧这可怜孩子”的表情,颇是困惑地看着披狼苦大愁深的脸,“几月没见,怎么瘦成这样了?”

披狼总不好说那是想你想的,只黑着脸怨念横生地瞪着他。

行过回以惯用的茫然无辜。

他们两人说是孽缘也不过分,次次都能毫无预兆地在陌生的地方碰上。披狼之前狼狈不堪从船上爬出来、淋着大雨拖着疲惫的身子寻到这林中小屋、并且在拉门的瞬间想要扼杀对方的时候,可没料到里头的人正是行过。

他这次倒是很有长进,没当场喷出血来,只是软软地直接倒人家身上去了,照旧颜面扫地。

“你来这儿做什么?”行过拿了个水袋一边给他喂水一边道,“你的身份来这儿很危险吧?”

披狼没精打采地白他一眼,喝了几口水就喝不下去了,摇了摇头示意不想喝了,只一双眼睛还定在行过身上。

“该不会……”行过终于被他那灼灼的眼神看得有些开窍,眨了眨眼,突然牵唇笑道,“你是来找我的?”

披狼顿时像受了屈辱似的,眼刀杀人似的剜着他。

“哈哈哈,”行过乐了,“我开玩笑罢了,来吃点东西。”

第 14 章

勉强自己吃了些东西,又喝了些水,披狼才终于觉得自己有力气说话了,开口嗓子却是哑的,“那日你为什么要走?”

“哎?”正在打扫屋子、收拾披狼与自己换下来的又湿又脏的衣服的行过回过头。

他像并未想起“那日”是哪一日似的,又回忆了老久,才恍然道,“哦,你说那日!那时……”眨巴眨巴眼,困惑道,“你不是生气了么? ”

披狼先愣后怒,“我哪有生气!”

他当时只是太惊愕,一时间激动了些。头脑中混乱不堪,急需个解答,可还没等他混乱出一个头绪、问出个结果,行过转身就没了。

结果行过还蛮委屈,“你看,你当时就这么凶,我就以为你生气了……”

披狼瞪了他半晌,最终无力地放软了调子,尽量不让自己听上去“那么凶”,道,“我真没有生气。”

他深吸了口气,整理了下头绪,才慢慢地开始说——

“你十六年前在帝克斯做了什么,有什么恩怨,我不了解,也不想了解。你虽然杀了帝克斯的人,但事出有因,叔父说已经解决了,那便解决了。与我们俩之间没有关系,我们仍是……朋友。”

行过只看着他,带点和往日一般的微微笑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

披狼继续说着,“我怎么会生气。我只是……一时间太难接受了,不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但是我不介意你是什么人!你不想说也没关系!明白吗?”

他少有这么耐心地跟人说这么长一段话,言语间还颇有些妥协的味道。但行过只是点点头,狐狸眼一眯,笑着说,“恩,明白了。”

然后就回头去继续收拾东西。

有些敷衍,并不很在意的样子。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就好像他当时是因为闲得慌,有那么点兴致去随披狼走一趟,于是就去了,而后闹出不开心了,拍拍屁股走人便是。

对他来说,去和走,似乎都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以前在什么地方、什么原因、杀了什么人,由此结下什么仇怨、结仇的人找不找他复仇,似乎也不很重要。因为这些事,和披狼间会不会产生隔阂,似乎也并不关心。

再见面时,还是“哎?”一声惊叹,笑着说“小狼啊”,把人救进屋子,然后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或者他本来就忘了。

什么都微不足道,转身即忘。什么都在他心里停不下。

披狼一时间胸口哽得慌。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这种感觉是失落。

他这么久以来一直在心里盘算这这么一段话,就想着哪一日遇见行过了跟他如此这般地说一通。但到真到了这时候,反而只换了一肚子空虚——他以为行过至少有一些不舒坦或耿耿于怀,没想到对方完全没把那日的不愉快放在心上,还需要他提醒才能去回想当时发生了什么。

只有他自己踌躇了这么久,难眠了这么久,一心想着要跟行过解释。

他沉默着,自己都未曾察觉自己脸上露出少许凝重伤感的表情来,看着行过的背影。

……

外面正在下暴雨,烧水洗澡是没办法的,又全无其他事情可做,屋里又小,没有多余的床、多余的被,夜里两个人只能挤在一张床上听雨等睡着。

外头雷声轰隆隆地吵,像远方有巨石滚滚,披狼心里也是轰隆隆的。

床小,他二人侧睡,正对着行过的背,偶尔电闪,看得到白发零散下微露出的一小截白皙的脖颈。

虽然之前行过的反应让他心里头空落了一把,但不妨碍狼人月夜发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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