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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的向日葵(3)+番外

再也不敢了。

没有人会相信武末末对他妈妈发下的誓言,大家除了欣赏了武末末层出不穷的自创式体罚,什麽大冬天穿个小裤头在院子里跑十圈,挨家挨户敲门给第一个开门的人道歉鞠躬加一份保证书,什麽东西他都能用上,大到条桌小到钉子都敢自己往自己身上招呼,鼻青脸肿的只要出了那个楼门,他又是一只活蹦乱跳的小蚂蚱。除了体罚看得大家有滋有味,武末末还有两样绝活,除了有幅好嗓子能唱歌他还会模仿.

歌只要武末末听上一遍,再在心里过上一遍,第三遍他就开始张嘴了,唱得还绝对的像模像样,从杨子荣的《智取威虎山》唱到刘欢的《心中的太阳》,跨度再大也难不倒他。武末末妈妈说武末末刚出生时亮的那一嗓子差点把助产士手里剪脐带的剪刀吓飞了,所以武末末的嗓子可见一斑,上学第三天就荣升为班里喊队的,一嗓门过去像装了个扩音器。

而武末末的模仿更是一绝,最像的是学陈佩斯,五、六岁的小娃娃,腰里别一把木枪,叉著腰,脚下蹬著两块蜂窝煤,撇著嘴,挤著眉,“皇军让我给你带句话-----”挤眉弄眼,乐得一众人哭爹喊妈,直说可惜这崽子投生在了这个破院子,要是他妈条件好一点把他送去学个戏唱个歌什麽的,保不住长大真能成了名人了。

可他妈黄海丽就在旁边的一个纺织厂里当工人,就这还算是这个院子里少数几个吃国家饭的,因为那厂效益不行却是真正的国字号,院子里的其它人可真就是普通人,还是普通人里的普通人,都是做小营生维生的,蹬板车的,卖菜的、摆地滩的,小黑屋子里钻进钻出,但邻里之间还算合睦,就算武末末捣蛋点,大家都认为武末末这副得行就是因为没有爸,白白浪费了一幅聪明的脑袋瓜子。棍棒下面出孝子,妈打得再多也没有心痛来的多,所以大家也就嘴上骂骂,心里多少还有点可怜的意思。

武末末没有爸,并不是真的没有爸,而是他还没等著见到他爸呢,他爸就死了。

他爸武立仁其实说白了就是个倒霉蛋。要说武家以前也是个大家,现在他们住的那栋两层小楼就是武末末他爷爷的,据说是当时什麽商会的副会长,解放军打进城的时候一颗红心向著党一狠心把所有的财产捐了,所以他爸从没享受过资本家的富有,因为他出生在48年,还没学会说话呢,就人民民主专政了,刚开始他爷爷带著自己的宝贝儿子在那个两层小楼里倒一直住的是理直气壮,不管有个任何风吹草动,‘我是爱国主义商人,不信我这还有捐现政府的收条,’一句话全解决了。可等到文革,突然全变了,爱国商人成了走资派了,那个条子成了最大的罪证贴在一块铁板上挂脖子上去游街了。走资派,这个词放在今天武末末身上压根听不懂。可当年全家老小扫地出门了住进楼前那些後来临时搭建的小杂屋里了,这一住就住了快八年,等文革结束为了让他爷爷平反,愣是把他姑姑都搭进去了,上访上得病死在了路上,後来终於盼到把楼还回来时,只还回来个二层的一个小户,别的早被占著多年,赶也没法往外赶了,真是有理讲不通,武家只能咽了,余下的就65个平方,最多的时候挤过八口人。

武立仁的第一任妻子文革时受不了自己什麽光没沾上倒惹了一身骚,一气之下和他们脱离了关系离了婚,留下了一个儿子武亮,武立仁怕这个从小吓大的儿子受委屈,一个人带著儿子过,直到武亮长到了十五岁才重新结了婚,就是武末末的妈妈黄海丽,黄海丽的到来无疑给这个一直活在自卑自哀状态的男人的家里带来了生机,武亮喜欢这个新妈妈,这个新妈妈把原本乱七八糟的生活变得井井有条。眼看著生活一点点变好了。武立仁却在一次下夜班的时候骑车回家时不知怎麽的连车带人栽进了护城河里再也没能起来,而黄海丽那时候已经有了七个月的身孕。

这个院子没有人不认为武立仁是个倒霉蛋儿,好不容易日子开始往好过了,快奔四十了还能添个儿子,可福还没开始享就一命呜呼了,所以黄海丽对这个遗腹子武末末最大的约束就是离水远远的,游泳那更是想都甭想。

第3章

在武末末家里那个小小的客厅里,武末末瘸著腿还毅然地蹲在凳子上吸著面条,再看看对面吸著面条的老头,筷子抓的别扭反的,再看看自己姿势,也一样的别扭反的,看看自己蹲在凳子上,对面老头也蹲在凳子上,自己吸面条呼噜一声,对面也呼噜的起劲。武末末不舒服了,心想自己没爹,她妈也不能把他托给一个这麽没品的还从没结过婚的老头子吧,弄得自己一招一式一举手一投足全跟著这老头学来的,太掉价了。

“你哥他们什麽时候调回来?”赵老头问。

因为当时武爸爸去的突然,一家之主一夜之间没了,生活困难是可想而知的,所以武亮高中毕业後没考大学就去当兵了,在部队混的还算不错,混到了连长,可要再往上混,眼看著年纪超了,升是没希望了,申请了转业,单位已经找好了,就在离这七、八站路的搞通信电路的厂子。现在已经有个女儿叫武平平都五岁了。

武末末抬头看了看挂历,“就这十天半个月吧。”还有十几天就中考了,事儿赶得还真凑巧,严磊上次说还考本校,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他们一家三口回来後你们怎麽住啊?”

“总会有办法的。”武末末咽进最後一口面条,拾了自己的碗就等著老头赶紧吃完他好洗了看书去。

虽然本校不难考,可武末末语文奇差无比,都差出名声了,几次语文老师当著全班人的面把他的作文当堂诵读,连他自己听了都笑闪了腰,照老师的说法一个初三的学生一写作文还是四五年级的流水账、最关键的是写完也不知道说什麽的水平,让他看这种东西他更宁愿武末末随便抄一份顺眼的来也不想受这种刺激。

武末末也很无奈,可他嘴上利索偏偏把嘴上的变不成文字,他自己也不相信那麽幼稚的东西出自自己这麽聪明的脑袋瓜子。这次考试万一有个什麽闪失,严磊上了他倒没上,那还不把他冤枉死。

早上,武末末骑著车刚杀进学校,就看到严磊背著书包,拿著两袋面包站在停车棚子前面。

“怎麽这麽晚,你妈昨晚发现了?”

“没,我妈回来还没问我的脚怎麽回事呢,赵老头就发话了,说我从楼上摔下来了,老天,我妈一听眼都直了,愣说我小时候不会走路往下爬楼梯都摔不下来,现在四肢健全了倒不会走路了。这不,早上光上药加按摩就弄了半个小时,我一路飞车过来的。”

严磊笑了笑,把手里的面包递给武末末一个。“快吃,我刚看老许已经进教室了,脸拉得跟驴脸似的,估计这次模拟考又年级垫底了,咱们别撞枪口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