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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的向日葵(2)+番外

武末末呲著牙咧著嘴直抽冷气带呻吟,“本来没事,拿了钥匙下来就能进门了,可现在有事了,脚崴了”。严磊一听,忙蹲下来把武末末还掖在袜子里的裤腿抽出来一看,腿脚好好的,没红没肿的,暂时还看不出来名堂,但武末末一动不敢动的样子就说明应该是挺厉害。

旁边站著的罪魁祸首看著像一点没反应似的,不内疚,不自责,扔了棍子踢了踢武末末,“混小子,你妈嘱咐我看著你,我就好好看著你,说,是不是又偷偷去游泳了?”

“没。”武末末一挺脖子叫得要多冤枉有多冤枉。

老头才不管那麽多,蹲下来扯起武末末的裤腿子,用指甲在武末末腿上一划,出来一条白印子,手指头直接上去点在了武末末的脑门上,“还说没游泳,还说没游泳,这是什麽,你真的是要活活气死你妈呀。”

“就洗了个腿儿,就洗了个腿儿。”武末末嘴软了,对严磊使了个眼色,“不信你问严磊,他是我同学。”

“他都是你同学了,我还问他干什麽。”老头依然不依不饶。

武末末没脾气了,瞪著老头,脚崴了本来就痛得他够呛,这又引出来这麽一滩子挨打的事,丧著脸,“赵大爷,您行行好,回你屋里下棋去行不,就别在这添乱了。”

老头一听不干了,“下个屁棋,说,你有多久没跟我下棋了”

“没人陪你下,您一个人不也下得挺好,再说了,您现在又下不过我,老赢您多没意思,所以啊,您老看到差距就应该回去多闭门练练功,等功力精深了,我自然会上门挑战。”

“臭小子,长进了啊,把师傅都扔脑後了,我不管,要想我不向你妈告状,可以,过来陪我下两盘棋。”

武末末快哭了,抱著严磊的脖子挣扎著站起来,指了指老头“怎麽办,碰上冤家了,要我妈回来知道我去游泳了,非拆了我的骨头煲汤不可,要不我就不去了看电影了。”又指了指方成,“你和方成去看吧,等星期一上学的时候,别忘了把故事情节告诉我。”

严磊脸拉得老长,本来说好的,趁这个周末先去游个泳,然後去看那个早就心痒的美国大片,没想到武末末这个糊涂蛋明知道她妈妈管得严,出门竟然还敢把钥匙忘家里了,要是等电影演完再爬树取钥匙,天早黑了,根本看不见,那他就得蹲在门口等他妈妈下了夜班逮个现形,没想到现在这钥匙拿到了,又蹦出个小老头来。

“他谁呀,你爷爷?”

“他要是我爷爷,你现在就得到坟头给我送花去了。”

严磊拍了拍武末末身上的土,看到武末末脑袋上还顶著那顶破军帽呢,模样滑稽,一把扯下来,“从哪弄的,脏不脏。”

武末末嘿嘿一笑,“从那面那个破屋子摸出来的,我哥的,刚不是想上树嘛,这树上有三个马蜂窝呢,上次蛰得我眼睛肿的两天都没法睁得开,这不,能遮住一点是一点。”

严磊脖子一硬,“有马蜂窝你还让我上树,你小子可真够毒的。”

武末末急了,“你别狗咬吕洞宾,我就找了个帽子,你都上去了,等你上去了再说,说不定你一慌张真的会惊动了马蜂。”

严磊也就是说说,逗逗武末末,看了看表觉得还早,不死心还想拉著武末末一起去看电影。武末末看了看赵老头,气愤地摇了摇头。

“末末,你就那麽怕他。”

“怕。”武末末牙都快咬出血来了,可赵大爷压根没理他,转过身,“三分锺啊,我收拾棋盘去了。”

第2章

一间小小的小屋了,一个二十瓦的黄灯泡,一张小小的四方桌,两个小板凳,两个大搪瓷缸子,两盒棋子,再加上两个蹲在小板凳上的人。

武末末持白,赵老头持黑,持白者剔著什麽都没有牙缝,持黑者挠著什麽都没有光头。

“数三下啊,再没招就认输了,我看这子也不用数了,都明面上摆著呢?”

“再等等。”老头不死心。

“爷爷,再等我就饿死了,第一盘棋下了两个小时,您输得都没形象了,第二盘眼看又两个小时了,我中午就吃了两馒头加一碗剩菜,水里泡了一场,再让您揍了一场,再抗下去就要影响我发育了,要以後我也只长您这个儿,长大我跟谁哭去,耽误了我的美好未来,您能负得了这个责吗?”

“末末,再等等啊,我这就想出招了,你这小子都哪学来的阴招啊?”

“除了您,咱这院里还有人认识这两箩东西的吗?不管收关了啊。”

“再等等,饿了等会我给你下面条。”

武末末哀嚎了一声,一屁股松了劲改蹲姿为坐姿 。基本上从上幼儿园开始,他妈没功夫管他,回回放假就把他搁到赵大爷这搭夥了,每次看到那种说不出来什麽味,看不出来什麽样,糊成一团鼻涕一样的东西,他都快恶心死了,要不是实在饿得撑不住,他宁愿上树啃树叶子也不吃那种恶心东西。

“别,您老快打住吧,您那面条存您这儿想什麽时候吃就什麽时候吃,我就不占您便宜了,回头我下面条给您吃。”

“真的?”赵老头打起了精神,看到武末末点点头,随手把棋盘上的棋子一呼拉,“这盘就算和局吧,走,上你家吃面条去。”

武末末看著没了模样的棋盘,气得干瞪眼,“您老还真不知道害骚。”却也只好乖乖地单腿蹦著回家做面条去了。

武末末甭看只有十四岁,一个堂堂初三学生,做饭可真的是一把好手。

不到一刻锺,两碗像盆一样大的碗面就上桌了,鸡蛋,葱花,西红柿再配上武末末他妈自制的辣酱把赵老头闻得直流口水。

“末末,人都说没妈的孩子早当家,我看你这没爹的孩子更是把好手,你看这面我做了一辈子怎麽就做不出来这个味呢。”

武末末翻了翻白眼,敲了敲碗边,“赵大爷,你那面往锅里一扔就打算称它是一碗面了,连搅都不愿意搅一下,不变成糊糊就算对得起您那贰块贰毛伍了,您看我怎麽做面的,您有围裙吗?您碰刀吗?知道鸡蛋得炒不是往锅里浇吗,知道葱花什麽时候下吗?天天说我没爹,我没爹,您就不能忍在肚子里不说,让他发酵去,霉烂去,您就非把他亮出来,您就不怕我幼小心灵受到伤害。”

赵老头一筷子敲武末末脑门子上,“就你,心灵坚硬著呢,炮弹都打不透。”

的确,没人不认为武末末心灵坚硬。

在这个鱼龙混杂的大院子里,武末末可算是一个名人。从小爬高上低,掏鸟窝,拿弹弓砸玻璃,偷别人门口的蜂窝煤,抓小动物藏人衣服里,把平整的路面撬出一个坑来,躲在墙後面看骑自行车的人各种的摔姿,这个院里住了百十号人,除了那些抱在怀里不能动的,躺在炕上动不了的,基本上每个人多多少少都吃过武末末的暗亏。所以每次听到或高亢或痛骂或撕扯的“武----末----末---”三个字,大家都知道不出十分锺,就会传出来二楼东侧小屋子里武末末的嚎叫,“妈,我再也不敢了,您就再给我一次机会,您就再相信我一次,我一定改过自新,重新做人,下次再犯,再犯,您罚我跪搓板,罚我举笤帚,罚我三天不吃饭,罚我背一百首唐诗,我以後再也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