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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晖(3)

岑沐笑笑。

原来这么多人都知道,肖途不靠谱。其实肖途靠谱的地方也很多,只是他们都不知道。而他一个人知道,但那也挽回不了什么。

岑沐一杯接一杯默默地喝,像是积攒了几天的情绪终于能够在这一晚发泄出来。其实他太疲惫了,简直觉得连发泄的力气都没有。但是如果不这样大醉一场,又怎样算作一场七年恋情的结束呢。

醉到极致了,他才终于后知后觉地感觉到痛苦,他忍了这么久的痛苦,肖途一年以来的冷漠和疏离,到最后的背叛,这些苦楚被他压得太深,深得连他自己都感觉不到了,只有酒精才能将它们从内心深处浸泡出来。然后混合着秽物一起吐出去,离开他的身体。

吐得昏天黑地的时候,感觉到有人架着他往家走,他拍着那家伙毛茸茸的脑袋,问他,“看的……怎样?发现……你喜欢……什么?”

那家伙絮絮叨叨说了什么他没听清楚,月光下迷迷糊糊看着近在咫尺的侧脸。肉嘟嘟的,干净光洁,有种未被俗世沾染的稚气。

他忍不住用额头蹭了蹭那泛着光的脸颊。

多好啊,多简单的快乐。

周末早上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听见小灰在外面敲门,“木哥我把早餐买回来了,你记得吃啊。我有点事回学校一趟,晚上回来。”

他翻了个身,习惯性地以为那是肖途,还奇怪肖途怎么会买早餐回来呢。肖途都等着他做早餐,或者干脆不吃就跑。

睡到中午爬起来,摆在桌上的豆浆包子都冷了。豆浆用他的咖啡杯装好,而

那个跟它主人一样呆蠢呆蠢的马克杯就放在旁边,两个杯子风格各异,放在一起很不和谐,但是挺有趣。

他扬着眉毛戳了戳杯柄上的小叽叽,慢腾腾地喝掉了那杯豆浆。

小灰傍晚回家,“木哥你吃晚饭了吗?”

“没有。”

“我也没吃,叫外卖?”

他把兴冲冲打KFC电话的小灰拉住,“都说了别吃垃圾食品,”犹豫了一会儿,“走去楼下超市买菜,哥做饭。”

小灰乐疯了,“做饭?木哥,你会做饭?我也想学,我妈不干,说我是烧厨房的料。”

岑沐几乎能想象这家伙站在厨房里哇哇惨叫鸡飞狗跳的样子,嘴角忍不住上扬。

“木哥你今天心情好多了啊。”小灰狗腿巴巴地跟着他逛超市。

废话,心情不好能给你做饭么。岑沐想,没答他,光低头挑排骨。

他喜欢做饭,喜欢日子过得简单但是有质量。只有淡定如常地过日子,才能表现出肖途在他生命里的消失,其实也不算什么,他和肖途,都是很理智的人,都没有依靠对方什么。失去彼此,并没有造成任何改变。真的不算什么。

糖醋排骨,红烧狮子头,文蛤炖蛋,素菜汤。都是些很普通的家常菜,却把小灰眼睛都看直了。

“你是人生偶像……”这被食堂饭菜和泡面虐待惯了的孩子几乎要涕泪交零。

岑沐托着下巴歪着头,看着这家伙大吃大刨,吃得鼻头都冒油。有那么好么?

这给块骨头就摇尾巴的家伙,好像很容易满足。

连琐碎无味的实习工作在这毛孩眼里也是很新鲜美好的事情,回来就念叨今天整理了一百来份材料,今天打了两百来通电话,今天填了五十张快递单,今天扛着两桶水从A部门走到B部门……

“新鲜?”岑沐道,“做上两个月,你就长霉了。”

小灰叼着根排骨摇头,“我很有毅力的,哥你别瞧不起我。我去年暑期打工的时候,站街追着人填调查问卷,一天一百份,一份五毛钱,我朋友一周就跑了,就我做了整两个月。”

岑沐想到那场景就闷笑,也就这家伙死皮赖脸地能追着人满街跑。

“也不会总打杂,”小灰嘎吱嘎吱咬着脆骨,“……我想毕业转正以后做策划。虽然都说我们公司挺难留人,但是我觉得还行,老板今天夸我了,叫我好好干。”

岑沐挺同情地看着他。老板叫谁都好好干。

小灰每天眨巴着眼睛蹲守在桌边等岑沐喂食,家伙不挑食,给啥吃啥。岑沐看他那狼吞虎咽的吃相,忍不住就想

多喂点肉。每天吃得小灰肠满肚满,拉着岑沐去附近小公园跑步消食。

“可惜了,附近没有篮球场,”小灰一边跑一边四处张望,“木哥你打篮球不?”

“几年没打了。”

“周末去我学校打吧。”

这家伙死皮赖脸地摇着尾巴磨蹭,岑沐一个心软没顶住攻势,终于还是答应了。周末跟他一起坐了一个半小时公车,坐到郊区的大学城。

篮球场上四处是鲜活的青春,岑沐眨着眼睛看帅哥都看不过来,心底暗自唏嘘感慨。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老死沙滩上。

“哎,我也很帅。”小灰在他面前拼命摆手,吸引到他目光之后,就转身一个骚包的三步大灌篮。故意吊在篮框上吱呀吱呀荡了两荡,才跳下来,迎着阳光笑嘻嘻地问他,“帅不?”

岑沐挑着眉毛翻了个白眼。

后来跟几个小灰的同学打两两对战,岑沐闷声不吭地抄截,投篮,眨眼超了对方十几分,小灰都快被他帅哭了,一边防着对手一边跟他闲话,“木哥,你练过啊?”

岑沐一边牛掰哄哄地冷哼了声,“我以前是校篮球队,”一边暗自喘气。坐了几年办公室,体力早跟不上了。

汗流浃背地打了两个小时,实在撑不住,找了个借口拖着小灰退出来。两人坐在操场角落里喝汽水。

“待会儿去学校后街吃饭吧,那里有家重庆鸡公煲,”小灰唠唠叨叨。

岑沐嗯了一声,正看着远处足球场上,有个菜鸟一脚没踹中球,自己倒摔了一跤,忍不住便哈哈大笑。突然一道阴影过来。

他下意识地退了一下,小灰的手便停在半空中,离他的脸就几厘米。

岑沐狐疑地看他。

“你额头上有块灰,”小灰眨巴了一下眼睛,非常正直无辜地继续将手贴过来,温热的拇指在他眉角蹭了蹭。

“你洗手了?”岑沐问。

“没有啊……哇啊!”小灰果然越擦越花,后知后觉地惨叫。

“我看你才满脸都是灰!”岑沐大叫,两只黑手左右开弓抹上小灰的圆脸,大肆报复。

两个人嘻嘻哈哈闹成一团,到后面纯粹是斗殴了,在草坪上翻滚着互相蹂躏脸蛋,最后小灰无耻耍赖,哈岑沐的胳肢窝,终于把笑得体力不支的岑沐压在下头,两只沾满了泥巴碎草的毛掌,往岑沐双颊上一贴,将他的脸捧住。

岑沐喘着粗气笑,将一小坨泥巴扔到小灰额头上。

晌午的阳光多灿烂,在两人的脸上映出温热的光辉。撑在上面的小灰愣了愣,目光被死死地定在岑沐温润的面部轮廓

上,玉管似的鼻翼,优雅微翘的唇形。

他着了魔一般把脸低了下去,只差了那最后的一厘米,岑沐突然说了一句,“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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