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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狸(29)

之后两人多有罅隙,便没再有过接触了。

九姬当然无所谓,不想他今日又来了。

只是今日,好像和之前有些不太一样。

帐中热气随着他的动作节节攀升,黏腻的香气今晚好似并不浓郁,又或者是早被湿热的呼吸稀释殆尽,没有了黏腻之感,只剩下些微旖旎流淌鼻尖。

他今晚明显耐心了许多,动作也轻缓了不少,如流淌在石板上的月光,慢吞吞地回转着。

更鼓不知何时又响起了一回,九姬的思绪被他磨得好似流光了的沙漏,只剩下少量不甚清明的念头了。

眼下困了的人不是他,是她了。

本来要问他的事,这会也实在没法再问,直到结束,九姬干脆倒头就睡了过去。

... ...

直到身边有了窸窣的动静,九姬睁开眼来才发现天快亮了。

她坐起身,看到男人昨晚没走,眼下似乎刚起身,正在穿衣。

不太熟悉的场景,令九姬愣坐在床边多看了两眼。

他见她醒了略有些意外,一边问她“要不要喝水”,一边拿了件衣裳向她走了过来。

九姬不用喝水,他却把衣裳披在了她肩头。

九姬惊讶地看了过去。

难道他芯子里也换了人?

她心里如何作响,都映在她看过来的稀奇古怪的目光里。

钟鹤青微微低头。

“清晨还是有些凉的。”他把衣衫又往她肩上拢了拢。

九姬在这些亲昵的动作里有点不太自在,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

只是她忽的又想起了,昨日想问没问的事情。

这问话怎么开口才能不至突兀,昨日九姬没想出来,今日倒有了个话头。

她瞧着男人将床边纱帐收了起来,道。

“我这两日总做关于妖鬼的梦,亏得是昨日你来了,倒睡得安稳不少。”

她试着先夸了他一句。

钟鹤青收纱帐的手一顿,闻言低头向她看去,见她眨了眨眼睛,眼睛弯了弯。

清晨的鸟雀啾鸣声仿若含着清润的露珠,啾啾悦耳地从窗外漫进来。

床帐里面还残留着昨夜的潮热与湿香。

男人耳根在这句话里微有些发烫。

他没开口回应,九姬却看到了他轻轻勾起的一丝唇角。

凡人的情绪真的细微到稍微一不留神就会错过,好在九姬捕捉到了。

她心下稍定,立刻抛出了琢磨了一晚上的问题。

“你是不是已经把犯案的妖怪抓了?”

他嗯了一声,“眼下只是抓了个涉案的妖,并未定罪。”

九姬一听直觉有戏。

如果安三娘的儿子确实是杀了私塾先生的凶手,那么以钟鹤青多日的筹谋,昨日应该有定论了,但他却说没定罪。

九姬心里对她要找的同族多少有些偏向,但妖偏向妖是正常,凡人却难以偏向妖了。

九姬不禁同眼前的大理寺少卿道。

“既然没定罪,那他也有可能不是真凶,是不是?其实,我听说大多数妖也同寻常百姓一样,勒紧腰带过日子已是不易,怎会随意杀人?”

她的思路和其他人全不想同。

大理寺的人也好,杜老先生的亲眷也罢,听到他从妖坊里抓来了一个嫌犯,都下意识认为水落石出,真凶到案了。

但她却没有这样的下意识的认为。

钟鹤青坐到了床边的交椅上。

“娘子觉得案犯不是妖?”

是不是妖九姬说不好,但她觉得未必就是安三娘的儿子。

她说不知,倒没忘了替自己遮掩。

“我只是听从前身边的道士师父说起过妖的事,妖也和人一样有自己的日子要过,没有来由怎么会伤人,还是杜老先生那样的好人。”

她反过来问了他,“郎君以为呢?”

钟鹤青点了点头。

“娘子所言在理。只不过眼下这位嫌犯身上疑点重重,如果他没有办法自证清白,大理寺也没找到其他妖,或者人,犯案的证据,那么他想要脱罪很难。”

他这半说,九姬抱臂思量了起来。

晨曦的微光自窗棂细缝里挤了进来,将暗淡的室内照亮了些许,她抱着臂坐在那。

她好像很喜欢这个动作,思量的时候,看笑的时候,发呆的时候,不悦的时候... ...

电光火石在脑海中乍亮,钟鹤青突然想起了什么。

那晚,他第一次去东京妖坊的衙门,出来的时候遇到了那位救了他的姑娘。

彼时,在雪玉莹石的光亮映衬下,狐役说了让她不悦的话,她也抱起了臂来... ...

思绪如闪电掠过,钟鹤青怔了一瞬。

可是这两个身影,除此之外,就再无其他相似之处了。

作者有话说: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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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

◎狸姬◎

东京妖坊,石三巷。

九姬早间自钟鹤青口中打听过之后,下晌再次来到安三娘家门口。

但来回敲了三遍门,还是没见到安三娘,她只好找了邻居问询。

邻居都为安家的事叹气。

“唉,出了这么大的事,三娘还能有什么办法?她好似是去玉鼠洞宫,求那位鼠族的宫司大人去了。”

九姬闻言不由地往东山上看了过去。

白日里的翡翠琼木不必悬于其上的灯笼照亮,在日光之下依旧明丽夺目。

安三娘去求了玉鼠洞宫的宫司?

她道谢告辞,一路向东。

坐落在翡翠琼木上的玉鼠洞宫,距离妖坊坊间并不算远,但却被溪水林木隔断开来,仿佛被隔出另一片天地似得,孤芳自赏地独立山间。

九姬刚从林中绕出,就听见了安三娘的乞求之声。

“... ...宫司能不能救救我儿子?只要能救出他,让我做什么都行!”

玉鼠洞宫的院门外,七八只鼠卫持刀把手着大门,将苦苦哀求的安三娘抵在门外不得入内。

只有一阵轻蔑的笑声却自上而下的顺风飘来。

九姬循声抬头看去,看到了悬于琼木上的宫殿栏杆前,立着一个身量不高的精瘦中年男子。

他穿着如凡人一样的朱红锦袍,束腰以金线刺绣,腰间悬着两块莹亮的翡翠玉牌,居高临下地低头笑看着匍匐在门外的安三娘。

“让你做什么都行?那你能做什么?”

安三娘闻言顿了一瞬,但她还是攥紧了手,把自己能做的说了出来。

“洞宫里的那片清风藤,我不要了,我可以亲手把它们铲了,给玉鼠洞宫腾地。宫司觉得行吗?”

她把手攥得发白,话说到末尾嗓音哽咽起来。

那是她的生药铺唯一赖以为生的灵药了,还是丈夫生前亲手植下的药草。

谁料,站在高高的雕梁画栋里的男人,却笑出了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