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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狸(30)

“就这样?你不会真以为本宫司,会在意一片快枯死的草地吧?”

这轻蔑的话语传来,安三娘陡然一愣。

“你、你怎么知道清风藤快枯死了?”

她问出口,忽地站起了身来,直楞楞地看向宫司蜀禄。

“是你、是你给清风藤下了毒!难怪清风藤这几年一岁不如一岁,产出越来越少!是你......是你!”

蜀禄勾着嘴角笑了笑,既不肯定,也未否定,反而向安三娘问了过来。

“所以你安三娘除了那片烂地,还有什么能做的?”

他说着,狭小的眼眸里挤出鄙夷的神色,目光自安三娘身上上下打量。

“拿到敢舍命奉上你的妖丹?还是说,要用你这年老色衰的身子做抵?”

话音落地,门口的鼠卫全都哄笑了起来。

“老妇好不知羞!”

疾风的哄笑与下流的言语自那些门前鼠卫口中,如臭粪般喷了出来。

安三娘的脸色骤然煞白。

她浑身的凛冽之气乍然出现。

下一息,她忽的纵身暴起,现出了本体。

她本体瞬间膨胀数十倍开来。

巨型褐色山狸低吼着从空地之上跃了起来。

她低吼着直冲门前那七八只鼠卫而去,前爪一扑,一把摁倒了其中两只。

狸猫对于鼠类的天然压制,令这些鼠卫半身僵硬地动弹不得,吱吱地只能发出尖细的叫声来。

其他鼠卫都吓坏了,一边后退,一边紧握着手中的刀向她刺去。

而安三娘对于这些低微鼠卫根本不放在眼里,她腾的向前一跃,越过鼠卫,直奔玉鼠洞宫大门

然而就在她纵身扑到门边之时,一道暗红光亮倏然从天而降,直击安三娘本体之上。

宫司蜀禄凝力于掌,暗红色的光亮自他掌心猛然射出,直接将安三娘击出十丈远,重重创在了地上。

膨胀的身体极速缩回,山狸一口血喷了出来,回了人身。

状况在陡然变化后又转了会来。

方才被安三娘镇住的鼠卫们都回了神,他们立刻尖声朝着宫司呼喊。

“大人,方才这贱狸要置我等鼠辈于死地!若不是大人出手,我等已经被这狸猫咬死吞去妖丹!”

“时至如今,卑贱的狸族还敢欺凌我鼠族。大人要给他们教训,让他们记住,如今妖界早已是鼠族的天下!”

“就算不置死,也要狠狠折磨这贱妇,免得这些卑贱狸妖,还敢以下犯上!”

众鼠卫呼喊不住,而高高的雕梁画栏前,精瘦的中年男子眯起了眼睛。

从前鼠怕猫,在他们面前伏低做小,如今天下可不是从前那般了,一个小小狸妖竟还敢如此猖狂。

他双眼紧密,忽地伸开手掌,只见暗红光亮自他掌心亮成一团光球,倏然向半空飞去。

那光球飞到半空定住,光亮包裹之中,好似有什么东奔西突地不断躁动。

下一息,那躁动光球忽的一散,凝聚的光亮散成漫天的血红珠子向下落来。

受伤倒地的安三娘抬头向上看去。

她只见那些落下的哪里是什么血珠?

那分明是千百只没有皮毛的血老鼠,如雨一样地,吱吱叫着,张着白牙血口从半空往安三娘头皮脸上、领口脖颈纷纷掉来!

这是鼠啮之法!

中术者如被千百只老鼠同时咬啮啃食,短短几息便会生不如死,若持续一刻以上则体内妖丹终生受损!

这一瞬,安三娘毛骨悚裂,遍身冰凉。

然而她刚刚被击倒在地,一口浊血吐出,浑身疼痛蜷曲,想要避开都来不及了。

她目眦尽裂地看着千百只血鼠在她眼中不断放大。

她干脆闭起了眼睛。

然而下一息,痛苦没有降临。

她颤抖着睁开双眼,视线里金光乍亮,自她上方凭空出现了一道棕金色的屏障。

那屏障固若金汤,直将那数百上千只血鼠,尽数挡了下来!

门前的鼠卫全吓了一跳,方才血鼠几乎要落到安三娘身上来,却生生被拦下来。

而安三娘也没想到自己会被救下,转头向金光发出的地方看来。

一个高挑纤长的身影自林草边缘,手中单手持住金光,缓步走了出来。

高居宫殿之上的宫司蜀禄,目光直直射到来人身上来。

她秀眉细长入鬓,双眸墨中泛金,秀挺的鼻梁之下,红唇微抿。西斜的日头照出她乌发间夹杂的棕金发丝,发丝在日光下炯炯发亮。

何人?

他向她直直看来,九姬却只自眼角淡淡一瞥。

她手下控着那金色屏障,屏障上的光芒越发凸显锃亮,在日光之下仿若一块滚烫的金板。

那些落在其上的血鼠纷纷痛苦地尖叫起来,只是尖叫声不到一息,成千上百的血鼠齐齐崩裂开来,散成了细碎的血珠,又在眨眼之间,散碎蒸发,消失不见了。

门前鼠卫看到这一幕皆睁大了眼睛。

九姬却掌心一攥,屏障亦消失无影。

鼠啮之法是何等的法术,宫司蜀禄又是何等的法力,竟就这样被人化了?

鼠卫们惊诧地纷纷向门后退去,一边幻出兵刃,一边不住往栏杆上的宫司看去。

宫司精瘦的脸上,鼠眼狭细地眯了起来,紧盯住了陌生的来人。

九姬仍没理会,只是上前两步,伸手将恢复了人身的安三娘拉了起来。

“没事吧?”她问。

安三娘摇头。

虽然宫司显然没有用出全力,但能瞬间化解鼠啮之法,显然不是一般的修为。

安三娘不认识眼前的年轻女子,有心想问一句为何出手救自己,却见她抬头向着玉鼠洞宫巍峨的宫殿上开了口。

“以鼠啮之法伤人,不知到九洲城中审判,该当何罪?”

她这般问过去,那些鼠卫便辩驳出声。

“是那贱妇先动手的!她先出手伤了我们!”

九姬冷笑了一声。

“她是先出了手,但你们宫司亦出手将她击退。既已击退,为何又施鼠啮之法?”

鼠卫吱吱喳喳地答不上占理的话来,他们亦不知她是何来历,都不敢多言。

倒是那蜀禄不紧不慢地搓着手上的扳指。

“就算如此,你能怎样?”

他这般无所谓的姿态,引得身后的安三娘呼吸急促起来。

但九姬却不着急,哼笑了一声。

“不怎样。”

不怎样?鼠卫们相互对着眼神,还以为她是什么有来头的大妖。

原来也只是寻常的卑微妖众而已。

鼠卫们纷纷露出鄙夷神色,然而却被她默然扫来的目光,莫名压住了口中的讥讽。

九姬目光扫过他们,最后落到了高高殿宇上的宫司脸上。

“只是我记下了,你们也莫要忘了而已。”

林中吹来一阵窸窸窣窣的风声。

宫司蜀禄掌权玉鼠洞宫十数年,还是第一次有人在他洞宫门口大放厥词。

他愣了一下,旋即又笑了起来。

“有几分法力就如此嚣张,本宫司倒要看看,你记下了能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