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鸳鸯床(73)

东月鸯站在萧老夫人身边,等将人送走了,这才表示有些累了,想先回去歇息。

萧老夫人充满担忧地问:“是哪里不舒服,还是……要不要请大夫过来看看?”东月鸯摇摇头,“就是乏了,我回去休息一下就好,祖母不必担心。”

她露出微微一点倦意,萧老夫人说好,然后冲萧鹤棠道:“月鸯累了,你也忙活了一日,你二人都早些去歇息吧,我还要带秋菊到院里散散步,你们回房,不必管我这老婆子。”

东月鸯才懒得和萧鹤棠一道回去,她忽然改口说:“祖母既然要散步,那我也陪您一块去吧。”

话一开口,另一头的萧鹤棠朝她淡淡瞧过来。

萧老夫人疑惑:“你不是累了?”

东月鸯接替了秋菊的位置,上前扶住她,“是有一点,但还是想多陪陪祖母,顺便消消食。”她话讲得好听,紧贴着萧老夫人,一副体贴撒娇样,就这样糊弄过去了。

萧老夫人说:“那就走吧。”

剩下萧鹤棠在原地注视着她们的背影,过了好一阵,他才松开负着的手,朝旁边问道:“人呢?”

沈冠从另一头过来的,说:“在这。”

主仆见面,萧鹤棠神色如常,“怎么回事?”

沈冠禀告道:“是这样,晚间位子的事,已经查清楚了,是大姑娘见只有郎君和祝娘子回来,着人传错了话,以为夫人不吃,于是撤了张凳子。”

天色黑黑,萧老夫人腿脚不如以前,走不了多远,歇了会走到了她的院子门口,就停下了。

东月鸯目送她进屋,自己则在萧府里漫无目的地走着,一想到萧鹤棠会在她院子里,东月鸯就迟迟迈不开想要回去的脚步。

但是无论如何,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若是萧鹤棠问起,她今日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她要么装傻不承认,要么就大胆跟他说,她年少时是喜欢过他,好多女子都喜欢他,她一个小商户,没见过那种样子的王孙公子,一时被他所迷也是正常的。

可是她长大了,用了一辈子一条命来看清一个人,不是她能征服的了,拥有得住的,不为他所动心,也是很正常的呀。

当然萧鹤棠也不缺她喜欢,祝柔臻就是对他死心塌地念念不忘,所以他应该不至于和她生气计较这种小事吧?

东月鸯做好了全部准备,她有些疲惫地揉了揉额,想不到吃完饭了还要打一场硬仗,而能否打赢她现在根本毫无把握。

就这样东月鸯从花园里回去,走进她跟萧鹤棠的院子,里面灯笼照常亮,檐下有亲随和婢女守着,正在交代事宜,屋子里窗户半开,似乎还能看到萧鹤棠坐在桌案前的影子,这一下有点拖慢了东月鸯接近的速度。

她想打退堂鼓,承认不想跟萧鹤棠起争执也不丢人,因为实在是耗费精力,但是她一进院门沈冠就看到她了,和婢女一起朝她行礼,“夫人回来了。”也不知里面萧鹤棠听见没有。

东月鸯略微尴尬地点头。

沈冠说:“春日渐晴,我正与秀云商量,该将屋内哪些东西拿出来晾晾,夫人可有什么要交代的,我等一并记下,一同处理了。”

东月鸯想了想,她现在身无一物,吃萧家的穿萧家的,好像没什么私人物品需要晒太阳的,于是摇了摇头:“多谢,不必了。”

沈冠点头,继续跟叫秀云的婢女谈话,东月鸯站在一旁就显得有点无所事事了。

当然她也确实如此,实在是,她一想到要看萧鹤棠的脸色了,就犹豫要不要进去,她都可以想到萧鹤棠会是什么嘴脸对付她,怕是要说“你有什么资格谈论喜不喜欢”,年少的欢喜太不值钱了,她也不过是众多女子中的一个,萧鹤棠没什么可在意的。

而东月鸯偏要拿出来说,就显得有些可笑了。

东月鸯站着不动的行为过于明显,让沈冠他们都察觉到了,还以为她是有什么事忘了吩咐,“夫人?”

经他提醒,东月鸯这才回神,她不好在外面久待了,这样她的露怯昭然若揭。

东月鸯:“没事,你们聊,我先进去了。”她给自己鼓了鼓气,朝着亮处推门而入。

屋内很安静,但是刚刚还在桌案前的萧鹤棠已经不在那儿了,东月鸯走进内室,才发现他这么快就沐浴过了,穿着就寝的雪白里衣,一条修长的腿半屈着正躺在床榻上,单手翻着书卷,神情专注,连她进来都没对她多看一眼。

东月鸯一时间还有些不习惯,看萧鹤棠好像没有针对自己的意愿,心里多多少少轻松了一些,但又不知道萧鹤棠是不是在搞鬼,毕竟依照他有仇必报的性子,他真的不打算开口和她提白天亭子里的事吗?

倏地,书卷忽然翻动一页,东月鸯疑神疑鬼地回过头,她发现萧鹤棠没有理会她的意思后,便走到了屏风架子前更衣了,这时有一点响动,她都怀疑是萧鹤棠要找她麻烦的前奏。

可结果,东月鸯等了一小会,萧鹤棠好像真就只是在看书卷没有闹出幺蛾子。

一直到东月鸯在隔壁沐浴完,擦完身子,准备好就寝。

下人进来将屋子收拾干净,才退出去,东月鸯穿好衣裳准备往卧榻那里走,接着就发现内室里,萧鹤棠忽然把蜡烛都吹灭了,只给她留了外室一盏灯,书卷被随意丢到一旁,他自己安然睡去,东月鸯则要抹黑着前行。

犹豫片刻,东月鸯还是把外面的灯盏拿了进来,用来照亮内室的路,她看到了萧鹤棠早已在床榻上躺好的身影,侧着身,似乎已经睡熟了,对她的到来毫无反应。

烛台放到近一点的架子上,观测好距离,东月鸯将它吹灭了才慢慢摸索着向床上靠近。

萧鹤棠一向是睡在床外面的,今夜也是一样,东月鸯很怕会碰到他,把他惊醒惹来麻烦,所以尽量避开他的身躯,每挪动一点都小心翼翼,可以说是举步维艰。

但还是不小心踩到了他,东月鸯察觉到脚下触感坚硬,想来是萧鹤棠的腿,心里一惊,抬脚悬在半空,等着萧鹤棠发落。

然而,脚下的被褥仅是动了动,就没有其他动静了。

东月鸯松了口气,忍住歉意,将嘴闭紧,她不是有意的,谁叫萧鹤棠不等她上床了再把蜡烛灭掉,被踩也是活该吧……胡思乱想间她终于安然地找到一片空地躺下,却忘了萧鹤棠是侧身朝着里面的,是以她躺下侧过身,就听到了萧鹤棠的呼吸,她似乎与他面对面了,在黑暗中,那么近这样仿佛有点过于亲密了。

不知道萧鹤棠到底睡着没有,是否有睁开眼睛,东月鸯感觉到他气息是平和的,但是在床上还是有一种古怪而微妙的气氛围绕在他们之间。

东月鸯不安地睁着眼,灯都灭了,床帏也落下了,就算眼睛睁到酸涩还是太黑什么都看不清,只有她没缓和紧张的呼吸声跟萧鹤棠的缠绕在一起,她感觉有人在看她,可是根本瞧不出萧鹤棠有没有醒,他气息可比她要沉稳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