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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锦路(235)+番外

“后来呢?”谢太后听到外孙女没有拿假话敷衍她,眼中更是带着慈爱与笑意。

“后来,发现人是需要对比的。”沈皎说道:“当我进入山东看到那些逃荒的灾民,每个人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只靠着自己的两条腿走在官道上,前往能被接纳的地方。那个时候,我突然觉得自己每日在马车中,即使颠簸,但是却是比他们好太多了。”

所以说,人真的是需要对比的,只不过不同的时候要选择的比较对象不一样。当然,若是比较的对象选错了,结果肯定更糟糕。

“去了山东这一趟,阿皎对自己的将来的可有想好?”谢太后问道。她想要知道,这一趟山东之行,眼前的外孙女有没有想要改变自己未来的想法?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沈皎看着谢太后,坚定地答道:“横渠先生所言,亦是我所愿。”

谢太后看到外孙女一双明眸中坚定不移的眼神,便知道这确实是她心中所想,道:“这条路很难走,便是横渠先生自己也没有做到。”不是不想去做,而是实在是太难了。这几句话说得意气昂扬,但是做起来太难了。

“无论是何艰难,阿皎初心不改。”沈皎直言道。这世上万般皆有可能,她相信自己。

谢太后看着这样的外孙女终究是没有再说什么,因为她知道她这个外孙女不会再改变了。

“这些天,我一直在想一件事。”谢太后叹了一口气,对着沈皎说道:“当初我同意你去崇文馆学习是不是正确的。”她当初送外孙女去崇文馆,根本就没有让她进入朝堂的打算,而是为了让外孙女的见识更广阔一些,这样心境也能更开阔一些,不拘泥内宅,为了内宅那点小事烦心。但是,却是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第211章 五点

这确实是偏离了她原本对于外孙女的预想, 而且超出太多。

谢太后看着眼前的外孙女, 这身上的气质和风度, 比闺阁中的姑娘完全不同。她不由想起自己十五六岁的样子, 当年的她, 自认也是众位姑娘中极为出色的, 但是她自认那个时候的她绝对没有胆量能够将朝臣说得哑口无言,更说不出以横渠四言为目标的话来。

她那个时候,和大部分的贵女一样, 每天想得都是如何打扮自己, 或是赏花游乐,打马球什么的, 然后再被母亲逼着学学管家理财之事, 最愁也是最向往和期待的便是自己的婚事。那个时候的日子, 和自己入宫以后的日子比起来,真的是无忧无虑的。其实,每个女人回想起自己一生的时候,最开心的时光便是闺阁时光。虽然姐妹间会为了一些事情斗嘴生气, 但是欢乐也是很多。出嫁后,更是守望相助。

这是她们那个时候的生活, 可是她的这个外孙女呢?接受着和皇子一般的教养,从小到大,女红管家什么的一点都没学, 反而是治国之道学得十分不错。女儿家的烦恼基本上从未听她说过,反而满心思的是百姓, 是大齐。

说起来,这个时候的女孩子,也不只是她外孙女一个,她的那个侄孙女也算是一个,只不过前者的路会走得更加艰难罢了。

“你们这代的孩子,比我年轻的时候厉害的多。”谢太后笑着说道:“我那个时候最多也就是打打马球,虽然也是武将的女儿,但是这上战场的事情却是从没有想过。”

“可是阿晴做到了,她带着一群女儿家投身军中,护卫大齐,立下不少军功。”谢太后想到自己那个已经成为武官的侄孙女,不由感慨道:“对于这些巾帼英雄,我很是敬佩,她们是我们女儿家的骄傲。”

沈皎没有打断谢太后的话,听着谢太后继续道:“阿晴这样的想法,这千百年来未尝没有人想要去实现,但是真正成功得又有几个,平阳昭公主算一个,昭阳烈公主是一个,剩下的也就是现在重现建立的熙和军了。”

“但是,阿皎。”谢太后对着沈皎陈述着事实,“你的这条路可比阿晴难走多了。她的那条路还有旧可循,武将也只是以军功就可以服众,但是你不一样,文官的路是不一样的,有时候便是你做到宰辅,也依旧有太多的人不服,男子尚且如此,更何况女子。”

谢太后回想着自己以前的摄政日子,轻嘲道:“当年,为了能活下去,我也是被逼着,只能摄政来保全我们母子的性命和地位。那个时候,我记得很清楚。”

“一开始,我真的不懂,那些人欺瞒我就像是欺瞒一个瞎子一样容易。”谢太后回忆道:“后来我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才基本上算是搞清楚这中间的弯弯绕绕。但其中那些决策的对错,我依旧不清楚,朝堂上的那些人各自都有自己的理,我对很多事情都不熟悉,根本就不知道她们到底谁是对的,到底该听谁的,完全是被他们所左右,有时候,我明明知道他们是错的,是在欺瞒与我,但是我却无法反驳,那种感觉真的是太难受了。”

“不过,我相信阿皎应该是不会向我这样的。”谢太后笑着说道:“你皇舅舅对你的期许远大,应该是很早前就开始给你讲解朝堂了。”

“是。”沈皎点头应道。

谢太后听后接着道:“当时我花了几个月的时间终于算是全部上手,但是虽然算是知道了怎么决策,怎么反驳,怎么做出正确的决策。最为让人恼怒的是,你明明做出了最正确的决定,但是他们就是因为你是女子,看不起你的决定,想都不想地给你直接否决,在一些文官心中,女子出现在那个朝堂上便是不对的,特别是以皇后身份摄政,而不是因帝王年幼,以太后身份摄政的女子,更不应该出现在这个朝堂上。”

“这样,你的政策便无法实行,便是你有天大的抱负,也是无计可施。”谢太后说起朝中那些人,眼中满是讥讽:“那些人可谓是冥顽不化,迂腐之极,幸运的是,这样的人在朝堂上终究是占少数的。又有你外□□父和你舅外祖父立在那里,那些人才算是老实,我才算在朝堂上立住。”

“可即便是在明面上服你,那些人背后里依旧是会骂我牝鸡司晨。”那些年,在她背后骂她的人,可谓是什么话都敢骂的出来,比牝鸡司晨还难听的也有,多得是。

“我的这条路走的艰难不易,我尚且是以后位摄政,还如此,况且是你呢?”谢太后对比着自己,也对比着谢晴:“你和谢晴是完全不同的两条路,熙和军在大齐建国后就有,所以女军之事只是重建,而不是本朝首创,况且本朝文官和武官分开,武官不摄政事,对于那些大家族的利益威胁下,他们只要没有什么谋反之心,便不会反对的太厉害。但是文官不同,你的出现会打破他们固有的平衡,甚至威胁他们的利益,他们又岂会轻易答应。”

“便是阻碍不了陛下,但是在你未来的为官路上,不知会下了多少绊子等着你,而你和外祖母还不一样,我当时是后位,是君,而你只能做臣。这样的你,会更加艰难。你知道吗?”谢太后说完后,目光转向沈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