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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愿爱情明媚如初(出书版)(4)

周森对我轻微地点了点头,示意离开,那种轻微的程度,连单喜喜都没有察觉。我只好还他一个讪讪的假笑。

藏蓝色宾利悠然地启动,旁边一对少男少女对着其中探头探脑。车上的单喜喜一定是露出了那副穷人乍富相,一定的。周森的车窗,贴的是极浅的,聊胜于无的车膜,单喜喜曾给我分析过:“好车都贴浅色的膜儿,为的就是让别人瞻仰你的脸。”同理,单喜喜说我那雅力士贴着黢黑黢黑的膜儿,是极其明智的决定。

孔昊回来了。虽然,他平日里和父母同住,但身为这儿的房主,他来,还是应该称之为“回来”。

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我三步并两步迎到门口:“单喜喜刚走。”

孔昊额头上密布汗珠,他放下公事包,麻利地脱着衣裤:“哦?我没碰见。”

也对,即便碰见,孔昊碰见的也不过是一辆宾利,而他既然不会对车感兴趣,也就更不好奇车内的人了。我尚未把单喜喜的二号周森传达给孔昊,因为孔昊骨子里还是质朴少年,他以为爱情天经地义就是一对一的对手戏,我不想玷污他的纯洁,不想让单喜喜精彩的劈腿开了他的眼界。

一瞬间,孔昊就几斤赤身裸体,只余下一条内裤了。他伸长了脖子,吻了我一下,就走进了卫生间,随后传出了淋浴的声音。

也怪不得单喜喜说孔昊没情趣。但凡他乘坐了公共交通工具,洗澡会是他回来后铁打不动的第一件事,就算我也千娇百媚地脱个赤条条,他也会一咬牙让我等上一等的。我无数次在他的洁癖前败下阵来。我也曾啪啪地按着计算器向他建议,买辆车吧,索性也买辆丰田,你就说是我介绍你过去的,这样我还能小赚一笔介绍费,肉烂在锅里。可孔昊除了大力弘扬地铁的效率,公交车的经济之外,还说:“开源节流,不然猴年马月才能买下第二套房。”

我正在住的这套,是孔昊享受公务员的福利买下的,从他买下的那天,以及我入住的那天,我们都深信不疑:我毕心沁和他孔昊的爱情终有一天会开花结果。

至于第二套房,孔昊是打算买给父母的。他是个孝子。

孔昊洗完了澡,又来吻我,我反倒没什么兴致了,从厨房端出西瓜。

孔昊进食的姿态无与伦比,安静,收敛,迅速,这是他的外交职业素养。我揣着手欣赏美景似的:“你说,把西瓜切成心形的小块儿,用牙签叉着吃,浪不浪漫?”

孔昊:“浪漫?浪费还差不多?切成心形的小块儿?那边角料怎么办?”

孔昊大我整整七岁。在我甫考入外语学院的那年,他跟着他的老教授来我们学院演讲。我坐在第一排,好不奋发图强,吸引了他的注意。孔昊给我写下了他的MSN,说以后在学习上有困难,可以随时联络他。

我和孔昊并没有恋爱纪念日之类的日子,我们聊MSN,聊电话,吃饭,看电影,旅游,牵手,拥抱,亲吻,上床,一切好似水到渠成,命中注定。

孔昊擦干净了嘴,将一切收拾妥当:“我先走了,今天我舅舅一家从老家过来,我妈让我作陪。”

“带他们去鼓楼那家吧,上次我们去吃的那家,地道的北京风味。”我提议,并吞了口口水。

孔昊敷衍地嗯嗯了两声,然后便沉默了。

我坏心眼地由着他沉默,等着下文。

终于,孔昊:“你晚上有什么安排?要不要……一块儿?”

我一笑,斩钉截铁:“不了,我晚上还得加班。”

孔昊也暗暗松下一口气,生怕我反悔似的逃之夭夭了。

算下来,我已有一年半的光景没和孔昊的父母见面了。毕业前,我是一名在校女大学生,跟有才的比,我有貌,跟有貌的比,我有才,一言概之也算是一名“拿得出手”的女朋友。可惜,毕业后的这两年,似乎只有我自认为在“合璧婚庆”如鱼得水,至于孔昊,则送我四个字:不进则退。在我沦为一名“拿不出手”的结婚对象后,似乎暂时也没有了见他父母的必要。

我配合着拙劣的口技,模仿中弹似的倒在床上,一目十行地翻阅了几页孔昊为我订的《财经周刊》,然后就坐到了电脑前,登录MSN。

大好的周末,只有Johnson在线。

Johnson的中文名字叫庄盛,是我在“合璧婚庆”的同事。

“合璧婚庆”是一专门服务跨国婚姻的小公司,小到只有老板老板娘二人,司仪庄盛一人,以及策划兼负责所有英语事宜的我毕心沁一人。孔昊盘古开天第一次对我不怜香惜玉,就是因为“合璧”。他咆哮:“毕心沁,我早有言在先,把心思花在大公司上!说出公司的名字,那得如雷贯耳!你那儿叫什么?什么婚庆?说白了不就是一小作坊?还什么策划?不外乎几句我爱你你爱我,倒个香槟还能倒出什么花样!那几句ladies and gentlemen,非得你一大学生去念不可?”

我来不及说,我向如雷贯耳的五百强投过一共四十六份求职信。我从不怪生不逢时,怪只怪自己无能,但无能归无能,我到底要有一份工作,自食其力。

MSN上,庄盛率先给我发来消息:这个时间上线?

我:这个时间是什么时间?

庄盛:周五的晚餐时间。

我:孔昊有家庭聚会。

庄盛毫不犹豫地发来一大段:我的沁,我不会让你白白选择我的。你等着,合璧会壮大的,早晚有一天,孔昊会求着你出席他的家庭聚会,到时候你务必要让他先找你秘书预约。

我苦口婆心地纠正:拜托,我选择的是合璧,不是你。

夜深。孔昊打来电话,歉意还是有的:“心沁,我过去找你。”

我敲着键盘修改策划案,有一说一:“明天吧,我还在加班。”

孔昊咽了口气,勉强把对“合璧”的不屑咽了回去,可到底还是不甘心:“如今人人都一口流利的英语,所以你英语这个专业都算不上专业了。多学学金融财经方面的知识,哪怕是皮毛也好,有机会,我帮你介绍份体面的工作。”

真讽刺。金融危机一轮接一轮,衣不蔽体了也照样体面。

挂了孔昊的电话,单喜喜的紧随其后:“毕心沁,我不活了!”

我抢白她:“遗产有没有我的份儿?”

来龙去脉并不复杂。单喜喜在欣赏到也不知是长江还是黄河的第几乐章时,大脑失去了意识,而且还打了呼噜。而周森,用手机将她的呼噜声录了个真切,从此把柄在握。

单喜喜愤愤地:“什么手机中的战斗机,他那是手机中的录音机!”

相较于心形的西瓜,我反倒认为周森的举动更加浪漫别致。我不禁替王墨捏了把汗。

偏巧不巧地,第二天一早,我就被王墨的来电扰了清梦:“毕大美女,早!”

王墨是单喜喜的大学学长,高我们两届,目前在某五百强里任软件工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