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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宫祭(6)+番外

可却有人比他更快一步,伸手便扶住了屈平的手臂。

秦儿抬头一眼瞧见那手的主人,一时间竟愣住了。

屈平感觉到那气息,又看见呆愣著的秦儿,便知道是谁了。

『太傅就去我的寝宫歇息吧。』东方颢的语意甚是平和。

屈平抬眼看了看东方颢,也没有说话,只挥了挥手,示意秦儿退下。

『太傅的忍耐力还是这么好,真是令颢儿佩服。』东方颢的语调竟有些顽皮似的,完全不像是出自皇上之口。

屈平听了这话,微微有些苦笑,斜睨了他一眼说道,『我的酒量窄,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可朝中的人却都以为太傅是千杯不醉的。』东方颢的声音里带著明显促狭的笑意。

屈平只是L扬起嘴角淡笑,并不反驳。两人此时的对话竟又像是回到了从前,那般自然那般亲昵。

东方颢扶著屈平渐渐步出大厅。

沁凉的晨风拂面而来,散了几分酒气。隆冬的晨曦,泛著些许轻微的薄雾,旭日从东方缓缓升起,此际望去,景象竟是壮观异常。

转眼又是一个年头过去了。

两人此时皆抬首望向东方,似是对於来年有所冀望,又或许是回忆到了过去的种种,一时间也不说话,各自怀揣著心事出了神。

『走罢。』片刻之后,屈平低下头说道,也不知他想到了什么,只是微微叹息。

东方颢侧头看去,屈平低垂著眼眸,唇角流露出些许孤寂的味道,心中不由也是一叹。

皇上的寝宫,是甚少有人能入得的,除了太后和一些打扫的太监宫女之外,也只有皇上自己了,也许现在屈平也能算上一个。

屈平却不在意这是谁的寝宫,倒是侵略席卷著而来的那浓重的睡意,让他这一刻躺倒在了柔软宽大的被褥上,下一刻便闭上了眼睛,几乎是立时睡去的,自是不知东方颢亲自为他脱靴,亲自为他盖被,甚至最后也和衣躺在了一边。

於是,到了醒来的时候便是微微一怔。

半撑起身体,看见了身旁的东方颢。阖著眼睑的那张脸没了往日的那股霸气,只显得平静异常,沉稳地呼吸著,睫毛竟有些微颤。

这情景,像极了几年前在那皇子府,眼前东方颢的脸容也恍惚和稚嫩的少年时光所重叠了。

他和东方颢并不是没有同榻而眠过,只是今时不同往日罢了。

可如今看著东方颢的睡颜,又似乎觉得时间从来都没有流逝经过,一分一秒都还在,还是属於他们的,他还是他,他也还是他。

不自觉地抬手拂去东方颢脸颊上的乌丝,屈平的脸上露出一抹疼爱的笑容——真的,已经有很久都没有将他当孩子看待了呢。

东方颢没想到自己一睁眼便能看见屈平的笑。

笑意溢满整个眼底,随著长长的睫散了出来,就落在了自己的眼前。那张脸的样子比初见的时候更加英气逼人,脸线亦是愈发的深刻,每一道都勾勒出的那绝对完美的弧度棱角的轮廓,使得他周身都散发著一股属於男人的成熟气息。

印象中,他的太傅从来都不曾大声笑过。

太傅的笑,有的时候是洋溢著满满温暖的淡笑,有的时候是微含著宠溺的轻笑,有的时候是被他的小花招骗过带著些许无奈的低笑,还有些时候是微微皱眉的苦笑……如今在眼前的,也只是轻扬起那唇角,淡淡的且无声的笑。

而他,对於太傅任何的一种笑都是满怀著珍藏的心情的,就像拾到了那一粒粒晶莹剔透的珍珠,然后将它们各自串连收藏。

因为他的笑,实在太动人也太珍贵了。

屈平见东方颢醒了过来,笑容未减,仍然垂眸看著他。

第9章

『太傅……是否想起了颢儿的哪桩糗事?』东方颢亦笑著,他的嗓音早已有了男人的那种低沉,此时刚睡醒,却含了一丝沙哑。

屈平听他这么说,倒真想起有那么些事,眼底的笑意不禁加深,口中却道,『倒也不是什么糗事……』

东方颢便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著他的笑脸,又转而注意到了他自然垂落的发。

屈平的头发此时松散在了身后,散於床上被褥上,盘旋著纠缠著,就像那黑色的漩涡,无边无际,迷离了东方颢的眼眸。

他突然极想伸手过去,却终於还是没有动。

『还记得你十四岁那年淋的那一场雨么?』声音悠悠传来,带著点回味也似乎有著伤感。

东方颢又怎会不记得,那夜的雨似乎怎么也落不完,打在他的身上、脸上,竟是到了现在也能感觉到的那种生生的疼痛,可更痛的,却是当时的心。

『颢儿又怎会忘记?』东方颢的也是轻叹,可现在想来,何尝不是一种回忆。

『每次看见你躺在我的身旁,我便会回想起当时你在雨里的那一张脸来……』后面的话屈平没有说下去,他微微抬起眼眸,思绪仿佛又回到了那一个雨夜。

那是每年一度皇族举行的骑射大赛,原本应是东方颢稳胜的,可当天他却早已被太子原设计并灌了他一壶的烈酒,结果便可想而知了。

因他输的惨烈无比,皇上也对他很失望,又得知他是喝了酒的缘故,更是将他狠狠地责罚了一顿,只让东方颢百口也是难辨。

屈平是深知东方颢的自制力的。而且,只要看那太子原在皇上身边一味添油加醋的劲,就知道一定是他搞的鬼了。

那天夜里,屈平听著外头的雨声,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著,心里觉得烦躁得很。总是会忍不住想起白天骑射场上的东方颢那张煞白的脸,额上又满是冷汗,拳也是一直握紧了的,没有松开过。

那时的他一定是在咬牙硬撑。

且不说是喝了酒之后身体上的不适,更觉难受的,应该是他的心吧。

这时候家丁突然来通报说二皇子竟然就站在门外,硬是不肯进来。

屈平赶紧披上外袍出了房间。

外面是雷霆大雨,只那响声便已是震耳欲聋,屈平才从廊下经过院子,衣服已是濡湿了大半,即使有家丁一直在旁撑著伞,仍然挡不住那大风大雨。

来到屋外,他便见著了东方颢。

此时天空划过的一道闪电,正好照亮了东方颢的脸。雨已将他打了个湿透,满脸的水渍,也分不清到底那是不是泪水,只是令屈平感到心悸的是他那神情,与其说是满腹的委屈,还不如说那是一种冰冷到底的倔强——那种看了让人心疼的倔强。

屈平什么话也不说,只是向他缓缓伸出了手去……那晚,东方颢便是在屈平的身边才渐渐睡去的。

『我会来找太傅,那是因为知道只有太傅相信我。』东方颢的声音很低,夹杂著一丝叹息。

屈平又怎会不知道这点,东方颢会跑来找他,不也正是代表著他同样的相信著自己么?

这么多年来,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师生也像是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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