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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宫祭(38)+番外

东方颢明了,他一直不放他走,便是因为这分离带给自己的痛已让他此时连站著也是无力。

那压抑那痛苦向著他生生袭来,他却无处可逃。

他转身重新上马。

回宫吧……

他对自己说著。

第55章

“举头西北浮云,倚天万里须长剑。人言此地,夜深长见,斗牛光焰。我觉出高,潭空水冷,月明星淡。待燃犀下看,凭栏却怕,风雷怒、鱼龙惨。

峡束沧江对起,过危楼、欲飞还敛。元龙老矣,不妨高卧,冰壶凉簟。千古兴亡,百年悲笑,一时登览。问河人、又卸片帆沙岸,系斜阳缆?”

戴著蓑立、一身蓝色的布衣的男人摇晃著篙撸,悠悠唱道。那声音华丽,词意豪迈,人也逍遥,随著在江面轻轻摇晃的小船,总有几分说不出来的潇洒。

『……千古兴亡,百年悲笑……』屈平仍然伫立船头,这时他听著男人的词曲,口中也吟诵起来,然后他缓缓转身望著那摇撸的男人淡笑道,

『好一个千古兴亡,百年悲笑。叔父,别来无恙啊。』

那男人也是一笑,只见他将斗笠摘下,露出一张极其英俊端正的脸庞来,那眉目乍一看虽和屈平有些微的相似之处,可再仔细打量却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气质。

前者有著放浪和洒脱,后者却是内敛而沉稳。

『平儿,和你在江南一别又已有三年了吧。』

『是啊。』屈平叹道,他看著眼前的这个男人,看著他脸上那种闲适的笑容和轻狂不羁的神态,真有一种说不出的狂放和张扬。

『平儿,你变了。』男人看著他笑著说。

屈平听了他这话不由微微怔住。

『你的眼里似乎有了某种和过去不一样的温度……』男人的眼睛仿佛能洞悉一切,他轻轻问道,『离开那里,你不后悔么?』

屈平回头望向刚才自己一直注视著的方向,他低声说道,『……也许吧。』

男人看著屈平的侧脸,微笑不语。他这个侄儿向来是个对感情淡薄之人,像极了他的哥哥。可此时,他见屈平原本淡然的表情里多了一丝难掩的情愁,不禁觉得有些欣慰了。

男人思及此便又随口吟唱起来,“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男人将这句反复地唱著,却不知是有意亦或是无意。

屈平似是痴了。

衣带渐宽……衣带渐宽……忽然想到那一夜的纠缠和忍耐,想到东方颢那滚烫的唇畔和火热的肌肤,回忆起那时的肌肤相亲,那时的耳鬂厮磨,竟是恍然若梦。

——离开那里并不会后悔,可离开了那个人,却是会感到心痛的。

屈平深知。

镌镂浮雕,沥金飞兽,鎏珐琅瓦,重檐飞阁,琉璃影卧著蛟龙,藻井上舞著祥云。

乐声袅袅群莺环绕是为了庆贺那李太后的寿辰。

『儿臣祝母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东方颢撩起衣摆堪堪跪拜朗声说道。

『起来吧。』李太后的声音里满是慈爱,只眉宇间却免不了带著一丝伤感。

看著眼前面露微笑的东方颢,她只能在心底叹息。

『这几日你定是累了,先去歇息吧。』李太后看著他忽然说道。

『儿臣不累,今日是母后的大寿,儿臣又怎能先行离开呢?』东方颢轻笑著摇头说道。

李太后注视著他片刻又道,『坐吧。』

东方颢点了点头,坐在了李筠的身边。

清月殿,群臣坐在两旁,李太后位居中央,左手边是皇帝,右手边是长平和贵妃。

只皇帝的左手边却有一个位置是空著的。

继东方颢之后,便是群臣拜贺献礼,同时载歌载舞气氛酣畅淋漓好不热闹。

东方颢坐在一旁边饮酒边欣赏著歌舞,李太后见他无话便抽著空转头问他,『颢儿,前几日母后和你提的事你觉得怎么样?』

『母后既说那是长平自己的意愿就随她吧,儿臣并无异义。』东方颢笑著回答道。

『那赐婚之事就交给你了。』

『儿臣知道了。』东方颢点头。

长平在一旁听得清楚,她这时也看向皇上,眼光掠过他身边的空荡不禁微微怔忡了一下。

东方颢自从那日回宫之后便决口不再提起那夜之事,竟然连一点追究也没有。见是这样的结果,长平便能猜到那日他定是追到了屈平,

因这世上只有屈平一人才能平息东方颢那无尽的怒火。

可屈平的离开既已成事实,又有谁能够抚平他的伤痛?

东方颢此时越是面露微笑,长平就不知为何心脏越是疼痛,这种痛不知道从何而来,也不知该往何处去。

她握著酒杯的手不由的有些轻颤了。

皇甫倾擎坐在殿下,目光深沉却带著关切。他目光所及的两人,一个是那人最疼爱的人,一个是爱著那人的人。

皇甫倾擎的心里早已下了决定。

第56章

此时已是午夜时分,回廊四处静悄悄的阒无人声,昏暗的薄云后掩著一轮浑圆却黯淡的月,廊外的地上抹下了宫墙那黑乎乎的影子,

使得这原本就静谧的深宫显得更加的森冷和孤寂。

小六子正亦步亦趋地跟在东方颢的身后,从春华宫殿出来,穿过了崇凌门,再沿著东边的游廊一路走回寝宫。

踱著漫不经心的步子,东方颢此时想到了刚才筵席上母后提及的婚事。

他没有料到长平突然说要出嫁,而且她要嫁的人居然是皇甫倾擎。虽然东方颢并不清楚也无所谓这其中的缘由,可仍免不了会感到万分的惆怅。

转入长廊的尽头,东方颢的脚步倏的一停。

这月光照耀下的,分明就是上次他离宫前和屈平一起跌倒的那方台阶。

心一痛,那股腥甜又涌了上来。

他的手紧紧抓著胸口。

『皇上?』小六子惊呼著扶住了他。

『朕没事。』东方颢闭著眼,月光下他的脸色惨白。

『奴才去叫御医……』

『不用。』东方颢打断了小六子的话,他睁开眼,抬手便抹去了唇边的血迹。

『可是……』小六子担心地抬眼望著他,因为这已不是他第一次看见了。

自从皇上回宫之后,不知什么时候也不知会在什么地点,便会无缘无故地呕出血来,即使不见血也会忽然就像这样地抓紧胸口,似乎连呼吸都快停滞了一样。

『朕说了不用。』东方颢扔下这句话便顾自己大步走向寝宫。

小六子也不知该拿皇上怎么办好,呆愣了一下正打算追上去,却听廊下一人低沉的声音传来,『公公,请留步。』

小六子回头一看,又不免一怔,『皇甫大人?你怎么在这里?』

『皇上刚才怎么了?』皇甫倾擎不回答,却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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