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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棠荣(48)

看得他有点想吐。

他开始自我怀疑,他到底是不是他们里面的一份子。

他喝了很多酒,却又去厕所里吐掉了。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吐的时候,有人在他后脑勺上打了一闷棍。

他晕晕乎乎,并没有完全昏迷,就这样被拖到了后巷。

然后他看见了一个人,那个人十分脸熟,他后知后觉地想起来,那是曾经在视频里出现过的受害者的哥哥。

这之后,他被注射了一管针剂。

再后来,他经历了一生之中最黑暗最绝望的事。

疼痛并不是最害怕的,失去尊严才是最绝望的。

在那些人面前,他好像不是人,好像被剥夺了做人的资格。

以至于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害怕被人注视,反而是对着摄像机他才觉得自在,因为那不是活物,只是一台机器。

虽然他很清楚机器后面也有一双眼睛盯着他,可那却比直接被人注视要好很多。

他完全清醒的时候人已经在医院,缪荣就守在他的病床边。

他不知道缪荣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但是对他来说,已经迟了。

他恨缪荣独自离开,让他一个人承受这种虐待。

他在看见缪荣的同时挥开了他向自己伸过来的手,冷冷地道:

“我已经想清楚了,我不喜欢你,我不喜欢同性,所以我也不想再见到你,你走吧。”

缪荣听到这句话,脸色刷白,他颤抖着嘴唇,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大概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事情都已经发生了。

那一刻,他却生出了一种近似报复的快感。

他想,或许那个女孩在缪荣探望的时候,也出言伤害过他。

不过这种快感没能持续过一天,第二天,他的病房里出现了一个他从未见过,只在缪荣口中听到过的人,缪荣的小爸——

缪其深。

“你听一下这个。”他丢给自己一支录音笔。

那里面,录下的是他母亲和一个陌生男人的通话记录,内容让他错愕又震惊。

他终于知道,他所遭遇的一切,并不是非遭遇不可。

他的母亲从一开始就找人跟着他。

他明明就可以获救的。

而缪荣是得知消息后立刻赶回国的,他真的鞭长莫及。

他也的确是来迟了。

可他不是那个自己应该痛恨和出言伤害的人。

可惜伤害已经造成,他说“不想再见到你”,以至于缪荣回国后都还躲着他,不敢来见他。

也是那一天,他才看见了缪荣离开前发给他的那封邮件,以及曾经被母亲拒之门外的事实。

这些也不是缪荣要求他小爸做的,而是缪其深觉得有必要让他知道事实的真相所以告诉他的。

在他十六岁这年的最后一天,他和母亲一起跨年,他给母亲敬酒,然后很平静地说出了自己的新年愿望:

“妈妈,我会继续演戏,好好走下去。但是,我已经不需要你来照顾我了。”他说:“还有,如果缪荣还愿意回头,我会跟他在一起,我喜欢他。”

他母亲一下子就发了火,迎接新年的平和气氛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母亲恨声说:“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你就非得要去做个同性恋也不肯当正常人?”

他什么也不反驳,只是当着母亲的面,将音频放了出来。

母亲愣了一秒,随后开始忏悔,说她不是故意的,说那只是个巧合,说她没想到里面有女孩的哥哥,说她没意识到后果会这样严重,说她只是想让他不要走歪路,不要去喜欢男人,他应该喜欢女人,跟女人结婚。

他看着母亲,反问:“你就是女人,爸爸离开你的时候,我心疼你,但是现在,我觉得爱情并不是你所以为的这样,爸爸离开你,现在我也离开你,你仍然觉得都是我们的错吗?”

后来,公司大换血,上面安排母亲离职,同时给他换了新的经纪人,就是江宸。

他猜,那也是缪荣小爸的手笔。

不过,自病房里那次见面后,他就再也没见过缪荣的小爸了。

第34章 :回溯

季陇棠失眠了整晚。

准确来说,他深夜才闭眼睡去,可惜没多久就做了噩梦,然后再也不敢睡了。

噩梦的内容令他手脚冰凉,心脏剧烈跳动,冷汗出了一身。

梦中他想要呼救,可惜被人堵住了嘴,固定了手脚。

他一动也不能动。

那是标准的创伤再体验。

秦医生早上查房的时候出现了。

与他聊了几句,替他约了上午一系列的功能检查和测试,并安排下午去诊室进行第一次治疗。

季陇棠一一应下。

秦医生离开之后,季陇棠拍了小满帮他取出来的登机卡给缪荣,然后他定了登机时间的闹铃,等登机了就再发一次。

缪荣的回复很快就过来了,问他有没有休息好,问他有没有被粉丝逮到?

季陇棠隔了二十多分钟才回:

刚刚就是被粉丝逮到了。

没休息好,因为你不在身边。

缪荣:你找我我就在。

季陇棠:嗯。

到了下午,季陇棠按时去到了秦医生的诊间。

秦医生正在看他的各项测试报告。

见到季陇棠进来,他对季陇棠道:“检查结果和评估结果出来了,你有深层次的焦虑和睡眠障碍,以及并没有完全治愈的创伤后应激障碍,我看你的测试表上写,想要不再对所遭受的创伤感到恐惧,不会为了逃避而陷入幻觉,而且要尽快?”

“是的。”季陇棠点头。

“其实常规来说,最有效的治疗方法就是回溯到你不会害怕为止,不过这种治疗方法对患者来说非常痛苦,所以我更推荐另外一种,记忆重塑。”秦医生说:“这种治疗手段可以在短期内做到你的要求。”

“是让我忘了那段记忆吗?”季陇棠问。

“不算是忘记,而是重塑,意思就是在你那段记忆里适当加入别的记忆,使你以为那不是你自己所亲身经历的事,那么这样一来,痛苦就会减少很多很多,甚至像是不存在过一样。”

“那我以后还会记起来吗?”季陇棠又问。

“其实人的记忆本来就很模糊,随着时间久远,你记得的事情未必是准确的,甚至是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事,在一定的程度上也会不断改变,但人却还是会固执地去记他想记住的片断或者细节。”

秦医生举例说:“曾经有个实验,在同一年级的三名同学身上做测试,二十年后,三个人所记住的细节完全不同,可是他们明明经历的是同样一件事,这个实验的最终目的,是还原当年那件事的原委,不过很可惜,三个人之中没有一个能够还原出来,这就说明,他们的记忆都随着主观想要记住的细节慢慢改变成了二十年后的模样。”

季陇棠听完,沉默半晌,道:“那您的意思是说,重塑之后我就会将遭遇模糊成别人的经历,那么身心受创的感受也就随之淡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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