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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immy(12)

作者: 月读/陈小杯 阅读记录

都一样地慈祥和蔼。

尤其是对她所疼爱唯一的孙子。

但是她不认识我。

不认识22岁的我,因为在我国三联考的那一年她就走了。

我开始懂了。

这里,是我记忆中一切重贵物所埋藏的地方。

这里,是我已经失去了的天堂。

我越走越远越走越远,看不见了的地方。

这里,是过去。

在我七岁的那年夏天,有一次在外婆家附近那条清澈的小沟旁玩耍。

我是这样玩的:

手上拿着一个抓蝴蝶用的网子,趴在沟边,

奋力地伸长我的短手,想要捞那游来游去的蝌蚪。

大概是因为太过投入以致浑然忘我了,

一不小心我就这样头朝下地栽到水沟中。

头上撞了一个大包,不过我没哭,因为吓坏了。

呆坐在浅浅的水里,很久很久,我才想起来要哭。

敷衍地哭了一阵子,我爬起身来,这才发现,

以我当时的五短身材根本爬不出这个沟。

于是我又哭了,这次是很认真地大哭,

我期望有人能够听到我的声音赶快来救我,可是没人听见。

外婆家太远了,听不见,没有人会来救我。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望着一旁那把断掉的网子,越想越凄凉,

眼泪掉个不停,真的没人会来救我了。

就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顶头传来温和的话语声。

「别哭了!手给我。」

我楞楞地抬起满是泪水的脸。

他轻笑着,圆圆的眼睛也笑得弯弯的,挂在两道清秀的眉毛下。

他笑的时候,两颊会出现浅浅的窝,不是很明显,但很迷人。

他的笑容就是会让我心安。

我伸出手握住了他递上来那只虽然不是挺健壮但是有力气的手。

「怎么了?」

一样的笑容。

封在心底所有美好跟痛苦不堪的回忆全部被这个笑容一股脑挖出来。

曾经你在我的面前死去。

现在你在我的面前微笑。

心脏的地方,有裂裂重重的疼痛感。

我别过头,望着脚下的那条小沟,

曾经是困住我的小沟,变得好浅好小。

他是住在外婆家附近的男孩子。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过去我都叫他大哥哥。

现在我不能叫他大哥哥了,

因为他看起来比还我小个几岁。

不过也没差了,反正我也不用叫他了,我又不会说话。

12岁那年,我失去了说话的能力,从此以后,

我再也没有从我的声带发出过一点声响。

因为他。

因为他,全部都是因为他。

因为他我懂的什么叫做渴望,什么叫思念,什么叫重视,

因为他我也尝到了分别的痛苦,

失去了再也无法见面的那种分别的痛苦。

因为他,我失去了声音跟快乐。

声音没有办法回来了,但快乐呢?

我在这里住了下来。

几个月来,他和外公外婆一样,把我当作是外地来的游子,

他们热情地招待我这个其实不是外人的外人,

让我有宾至如归的感觉。

不对,我不是「宾」,我本来就属于这里。

这是我的地方,这是我的家。

也许,我可以找回我的快乐。

我说也许啦。

不想离开了。

每天,我期待他的到来。

我依稀记得当年得我是怎样依恋着他。

七岁的我好爱他。

八岁的我好爱好爱他。

九岁的我好爱好爱好爱他。

十岁的我好爱好爱好爱好爱他。

十一岁的我好爱好爱好爱好爱好爱他。

十二岁的我失去了他。

中略。

现在,二十二岁的我,对他的爱恋依旧,但强度不同。

孩童时期带有崇敬意味的依恋,转化成一种成年男子参杂了

心灵上想要占有和肉体上欲望的爱情。

是爱情吧?

怎么样的感觉才叫做爱情?

别问我,

我不知道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喜欢在这两个字上大作文章,

不知道为什么一堆人喜欢自以为是述说着何谓爱情何不谓,

我说过了,是定义。

我自己定义我这种感觉叫做爱情,对我来说它就是爱情。

谁管得着我谁能够否定我?

我爱他。

我想要抱他。

我抱了他。

在三合院西边厢房的那张古老的红眠床上。

翻滚纠缠在床上的两条肉体沾上了床上日积月累那厚厚的灰尘。

他的背,他的头发。

我的手肘,我的膝盖。

都是灰尘,很脏。

我有轻微的洁癖,他也是个很爱干净的人。

不过此时此刻却有更重要的事让我们无法分神。

他用双手紧紧搂着我的后颈子,他的指缝夹住了我的发根末端,

还有他右手中指上那颗戒指,随着他的指头一起压陷到我后颈的肉中。

使得我每一次的使力动作都换来一阵疼痛。

他应该是比我还要疼吧。

清秀的脸蛋扭曲成我从未见过的样子,有点狰狞,

又似痛苦又似快活带着哭音的喘叫声从他那张一向都是用来

发出温和优雅语言的口中溢出留了满室。

我真的真的好爱他。

紧紧地抱住他,他也紧紧地回抱了我。

令人喘不过气来,几乎要弄断肋骨的强力拥抱,

我想要将他融入我里面,他也想要将我化作他的一部份。

好累,但是好满足。

这么多年来是第一次,我带着微笑进入了睡梦中。

谁来告诉我,这是不是快乐?

那个戒指。

我有印象,我曾经看过那个戒指,戴在他白晰修长的右手中指上。

素面的银色戒指,是那种已经有些黯淡无光的银色,

但上头镶着那颗祖母绿依然透着温润的光泽,即使是在灰暗的夜依然发光。

鲜艳但透明的翠绿色,外表成柔绒状,上等的祖母绿。

古希腊人称祖母绿是「发光的宝石」。

那是他们家的传家之物,传子不传女。

为什么我会知道,我也不知道。

或许是在过去我曾经听他提起过吧。

戒指的背后,似乎带着什么涵义,很重要的一个涵义,

就像侦探小说,有一个结点。

总有一个结点,也许是一张小纸片,一个keyword,一个重要证人的证词,

然后,只要解开这个结点,整团打结的线圈就可以跟着解开。

那个戒指,肯定是一个结点。

但我看不见它的后面有着什么样的线圈,

于是我根本没有欲望想要解开它。

会想出来的总有一天自然就会浮出水面,

想不起来的就算把头想裂掉了一样是想不起来。

我将他带着戒指的右手包在我的双掌间,贴近了我的胸口,

贴近我跳动的心脏。

你知道吗?

这十年来,我有多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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