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乱叫喊,银炼调派人马追击,展意根本听不见周遭声响,只是摸索到那人身前,鼻下,气息全无。
近来黑道硝烟弥漫,风暴不断。前不久旗帜抗旗老大舒漠阳遭刺杀下落不明生死未卜,道上还纷纷猜测应该是猎鹰使的手段,结果时过不久,猎鹰首领,黑道神秘第一人的‘怨爷’却死在帝空首席刺客暖言枪下。相比之下,早先东南亚交易中淙顺塘阌鸨痪揭痪倩骼R巡凰闶裁创笫铝恕?
风雨飘摇路,无处可安身。混黑道的人纷纷考虑着如何漂白上岸,但满手血腥仇家众多,谁能赦免谁?
但这些伤春悲秋跟展意毫无关系,他只关心一件事——
“不可能。”冷绝,却已不是毫无情绪的死寂,展意抓住银炼的手收紧。
银炼垂脸淡淡道:“爷爷已经死了,不管你信不信。”
“他哪有那么容易死?”
“你把人想得太强”,银炼目光如镜,倒影出面前男人的动摇和慌张,“还不打算去看看程零羽吗?”
“……他伤该好得差不多了。”
“的确,连接回去的两根手指恢复得也比预期好”,没有丝毫释然,悲伤压抑得深切,“但他已经很久没开口说话了。”
一个月过去,猎鹰不断遭遇攻击,各处隐藏金库被洗劫一空,人员离散,银炼根本无力主持大局。
“他,真的死了?”展意表情虚空。
银炼没有回答的必要,他正焦头乱额于对付乌合之众的趁火打劫。
“程零羽在哪儿?”
少年停下急走步伐,转身冷淡道:“怎么改变主意了?”
男人站在阳光不及的角落里,倚靠阴湿墙壁吸着烟:“他迟早会上门讨债,不如省他点工夫。”
。。。。。。。。。。。。。。。。
消毒水味道,白色病房总能安静容纳人的生老病死。
程零羽坐在地上,背对门口,阳光透过窗散落在他身上,勾勒出消瘦单薄的脊背,头发快长到肩膀了。
“你来啦。”寻常轻快的语气,出乎展意的预料。
并没回头,但能感到浅淡笑意:“我不先开口,你打算站在那里多久?”
展意走进去,绕到程零羽正面,居高临下,地上是幼儿拼图,只有四块,坐在地上的男人不断把它拼好,打乱,再拼好。
“有意思吗?”习惯性,带冷讽,问话。展意攥攥手心,他想更换这长久以来的相处模式。
程零羽却蛮不在意的笑起来:“我做的事都没什么意思,多余,愚蠢,滑稽。”
“我跟你说过很多次”,展意缓慢道,“不要跟着我。”
“真奇怪”,程零羽终于抬头看向他,微眯眼睛里邪媚丛生,危机四伏,“你会自动来找我,真不记得我是个怎么样的人了?”
展意蹲下身与他平视,冷冷道:“我全都记得。”
程零羽笑得开心至极,像个孩童胸无城府的神采飞扬,捏住展意的手,拇指摩擦着拳峰骨节,慢慢拉到唇下轻轻吮吻。
把玩着撑开食指和中指:“隐藏起来的地方,都很脆弱。”
说话同时,针头刺进两指相连的地方,从手背拳峰间穿出。
展意肩膀抖动几下,脸上神情却没什么变化,万年冰川似的面对手心里掂量着四五个针头的程零羽。
张开五指,将手伸过去。
“这个,倒是很有意思。”话语里点燃嗜虐满足的焰火,程零羽淡淡笑着,将针头慢慢插进剩下指缝里,抓住展意指尖猛向里按下去。
针头在被迫握起的拳头里被折断成两节,突破皮肉爆出,细小血流迅速覆盖过手掌。
16上
封天冻地,视野里都是刺目亮白,在阡尘不染的雪山里,人类的性命就如同污迹,被洗刷,被掩埋,理所当然。
十六岁的少年蜷缩在悬崖下浅凹进去的洞穴里,被绝寒浸透的躯体止不住的颤抖,眼皮越发厚重,黑暗如夏季夜色温柔迷人。
耳边上响亮啪声,搅了美梦不说,还让脑袋里一阵嗡鸣,低温造成神经迟钝,半晌才感到脸颊上火辣。
“爱睡就找个风水好的地方”,嘴里斜叼着早不见火星的烟头,展意冷笑反手又扇他一耳光,“睡下就不用起来了。”
程零羽抚着肿起来的脸颊,咧了下冻得麻木的嘴唇:“这种时候你不是应该脱了衣服抱住我充当人体暖炉吗?”
展意鄙夷冷斥:“再看那些三流肥皂剧,我就用汽油给你灌肠。”
捂住嘴一阵猛咳,不动声色把掌心里红色液体抹在身后,少年强打起精神调笑:“我要是死这里,你打算把我烤着吃?”
展意正清点背包里剩余的物资,眉不动眼不抬道:“就算你没死,该吃的时候我会趁新鲜吃。”
“冷血混蛋”,程零羽依靠着冰壁,呼吸都困难,“到现在还不能告诉我你到底为了什么拼命?至少,我活着的时候,相信我一次。”
男人侧面线条冷硬,甚至懒得回答少年虚弱的问题,径自收好背包,才转脸投过不带感情的目光:
“恨我吗?”
程零羽已经没力气说话,像是被扼住咽喉喘不上去,意识层层消退,能做的只是勾勾嘴角,指望那个残酷男人能明白:
从来没有恨,以后也绝不可能有,始终是自己固执追逐,一相情愿。只是害怕永远追不上,抓不住,摸不着,最后连背影都看不见。
把展意据为己有,是坚不可催的信念,赔上整个人生也要做到的事。
每次濒临死亡,就像四肢无力漂浮在海面上,总有股力量撑托住他不沉没下去,再次睁开眼睛——
他躺在雪山下救助站的帐篷里,医生打扮的男人冲他笑笑:“走运的小鬼。”
喉咙发不出声音,但他的表情应该明显透露出疑惑,对自己幸存感到匪夷所思。
“你那个年长的同伴背你下来的,趁暴风雪势头稍微减弱的时机,真够乱来,稍有差错你们两个都会送命,那时候应该等待搜救队”,医生摸摸鼻子无奈却敬佩,“但你肺部水肿已经相当严重,再晚一两个小时就必死无疑。”
展意冷着脸走进来,看向医生的目光里带有斥责三姑六婆鼓唇弄舌的厌烦。
医生却极尽本分:“这小家伙右胳膊的关节已经是习惯性脱臼,给他接上后静养两天就没问题,以后最好避免高强度劳作了。这里有你照顾他,我该去看其他伤员了。”
外面风声呼啸如同野兽嘶嚎,帐篷里却温暖安逸,程零羽看着走到他身前的男人,努力挤出个不算难看的微笑,表达的却不是感谢。
“傻笑什么?你这个累赘。”展意冷冷回应他的挑衅,在他脱臼的关节上狠捏一把。
惨叫,晚了将近十年,那时嗓子发不出声,二十五岁的程零羽撑开不住跳动的眼皮,只觉得浑身汗腻的不舒服,平躺在地板上,刚才传来锥心巨痛的上臂握在展意手里。
梦境和现实偶然的交汇,造成记忆混乱,时空虚实辨别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