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过了两刻钟的功夫,浑身热气蒸腾的谢柔嘉从后头回来。
听到动静的裴季泽回头,眸光落在出水芙蓉一般的女子身上,一时黏住。
她身上穿着单薄的胭脂色寝衣,薄薄一层贴在身上,曲线毕露。
眼睫上还挂着水珠的女子笑盈盈地望着他,“怎这样望着我?”
裴季泽喉结上下滚了一下,方收回视线,搁下手中的书,拿手巾替她擦干净她脖颈上的水珠后也去了后头。
谢柔嘉正照镜子,突然听到后头传男人低哑的声音,“柔柔,帮我把手巾拿来。”
谢柔嘉拿了一条崭新的手巾朝后头走去。
后头是从外面引过来的温泉池,水雾缭绕。
谢柔嘉才刚刚走到池水边,浑身湿漉漉的男人拦腰将她抱住。
谢柔嘉回过头来,正欲说话,他扣住她的后脑勺吻了上来。
一吻结束,裴季泽紧紧地抱着怀中的女子,哑声道:“我不高兴。”
除却卫昭,他还是头一回在她面前吃旁人的醋。
谢柔嘉亲亲他的下巴,哄道:“我只喜欢小泽哥哥一个。”
听了这话,他像是得到安慰,抬起她雪白的下颌,低下头温柔地吻她。
事后,他在她耳边道:“再有几日就是柔柔的生辰。”
提及生辰,自从十五岁及笄那时,生辰早已经成了谢柔嘉心里的阴影。
裴季泽亲亲她柔软的面颊,未再说什么。
*
谢柔嘉与裴季泽回长安的第二个月便是谢柔嘉的二十一岁生辰。
谢柔嘉一早醒来就不见裴季泽在身侧。
文鸢说他一大清早就入宫,像是有什么急事。
这段时日,裴季泽也不知在忙些什么,时常见不到人影。
谢柔嘉虽然对自己的生辰并未有什么期待,可听到裴季泽不在,心里还是有些黯然。
她草草用过早饭后便坐在廊下陪着儿茶一块玩耍,这时黛黛道:“宫里来人,说是要接公主入宫。”
今日是自己生辰,母亲定是要与哥哥接自己入宫庆贺生辰。
谢柔嘉想着裴季泽不在家,索性入宫去了。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下。
谢柔嘉以为已经到了,谁知却无人开门。
等了片刻,她正准备推门下车,谁知这时马车车门被人拉开,一抹绯红衣袍,容颜若玉的男人站在她面前。
正是一大早就不见人影的裴季泽。
谢柔嘉一时不明所以,对方已经朝她递出手。
谢柔嘉迟疑着把手搁在他掌心里,与他一同下了马车。
一走出去,才发现马车停在宣政殿前。
自己的母亲,哥哥,兄嫂侄儿皆身着礼服站在丹墀之上。
丹墀之下,则站着满朝文武百官,以及裴家所有人。
众人皆满含笑意地望着她,像是在庆贺着什么。
谢柔嘉一时不明白发生何事。
她只觉得眼前的场景是如此的熟悉,一时有些茫然无措。
这时,丹墀之上的谢珩看了一眼手持圣旨的内侍官。
内侍官忙展开手中明黄的圣旨,开始宣读。
谢柔嘉听着圣旨的内容,突然反应过来,内侍官宣读的正是她十五岁及笄那年的赐婚圣旨。
当时,内侍官读到一半,丹墀下原本好好的裴季泽突然上前一步,拒绝这场赐婚。
如今,清冷若雪的男人穿着当时的官袍,站在丹墀之下,静静地听完内侍官宣读完圣旨,大步上前,撩开衣袍跪下,朗声道:“微臣裴季泽,叩谢皇恩。”
言罢,从谢珩手中双手接过圣旨,大步走到她跟前,柔声道:“柔柔十五岁那年及笄,有些话我没能来得及说,如今,我想要将柔柔十五岁未能来得及说的话说一遍。裴季泽想要娶柔柔为妻,会一生爱她,疼她,往后余生,会一生一世待她好,不知她可否答应?”
谢柔嘉望着眼前的男人,泪流满面。
十五岁那一年的遗憾,终于在这刻得到圆满。
她在万众瞩目之下,颔首,“本宫答应你。”
眼圈泛红的男人一把自己的公主抱进怀里,哽咽,“承蒙不弃,微臣自当一生一世守护我我的公主。”
*
这一日,谢柔嘉与裴季泽都在皇宫里庆贺谢柔嘉的生辰,直到快要天黑时,两人方出门。
谢柔嘉本以为他要回家,谁知马车却朝着与家相反的方向而去。
她好奇,“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裴季泽亲亲她的脸颊,柔声道:“待会儿去了柔柔就知晓,柔柔先睡一会儿。”
谢柔嘉一向信他的话,闻言也不再多问,乖乖地依偎在他怀里。
直到半个时辰后,他轻轻地在她耳边唤她的名字,“到了。”
谢柔嘉实在好奇,伸手推开窗子,一眼就瞧见面前灯火辉煌的梨园。
谢柔嘉猛然想起,自己及笄的前一日,曾同他说过,待自己在宫中庆贺完生辰,她要与他来梨园听一场戏才回去。
都过去那么久了,没想到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得。
正愣神,他已经握住她的手,笑道:“咱们下去吧。”
谢柔嘉吸了吸鼻子,应了声“好”。
两人来得不早不晚,一入内坐下,里头的戏恰好开场。
今日演的是《梁祝,也是谢柔嘉最爱听的一场戏。
台上,旦角们咿咿呀呀唱着缠绵悱恻的戏。
台下,谢柔嘉听得泪眼婆娑,坐在裴季泽怀里抽抽嗒嗒的哭,将他的前襟打湿一大片。
听戏时一向很沉默的男人剥了板栗送到她口中,偶尔地将牛乳喂到她口中,服侍得无不体贴周到。
戏唱到一半,谢柔嘉也没见裴季泽说一句话,不由地抬起婆娑泪眼望向他,却对上一截雪白冷硬的下颌。
谢柔嘉不知怎得就想起从前两人年少时一块出来听戏时,眉目清隽的少年端坐着,腰背挺得笔直。
偶尔她朝他望来,也只瞧见一截雪白冷硬的下颌。
那时她总被他勾得心里痒痒,总盼着自己赶紧长大,然后趁他不备,亲他一口,想要尝一尝,她的唇上究竟有没有抹上蜜糖。
当时没能做的事情,如今可肆无忌惮做。
她倾身上前,亲了他一脸泪。
裴季泽猛地抬起头,对上一双哭红了,却又带着笑意的眼睛。
睫毛上还盈着泪珠的女子问:“小泽从前同我出来听戏时,心里在想什么?”
会不会也像她现在这般,总想要忍不住偷偷亲亲她。
眉目若雪的美貌郎君没回答,洁白的指骨勾起她的下巴,轻咬着她柔软的唇。
台上还在咿咿呀呀地唱着戏,台下,两人越吻越深。
直到一吻结束,他松开她的唇,嗓音沙哑,“想这些。很想。”
谢柔嘉抚摸着他的脸颊,“那,可有想要同我说的话?”
虽然她的十五岁已经过去很久很久,可是她还是想要知晓。
戏台上的声音这时突然静止下来。
“娶你。”他道。
从她十三岁答应嫁给他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想要娶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