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赔罪(93)+番外

严狄手中那株,显然是近期几经转手, 已经快要枯萎了。

“殿下可考虑清楚了?”拿出雪莲, 严狄的神色轻松了很多。

严梦舟眉头下压, 目光紧盯着那株雪莲。他寻了几年的东西就在眼前, 近在咫尺, 却不能去拿。

但凡他敢上手去抢, 严狄甚至不需要将雪莲如何, 只要打翻了碗中冰,雪莲就成了无用之物。

“听说这东西能治内伤,四殿下身边何人需要?”严狄抓起碗中的几颗碎冰, 冰粒在手指中碾碎, 很快化作水滴落入碗中。“这几年没听说殿下与什么人走得很近, 难道是袁正庭府上的人?还是荆州那个疯癫道士?老道士很会藏,我与父亲派了那么多人去,也没能将他揪出。”

“这当真是天山雪莲?”严梦舟一个问题也未回答,话尾略扬,带着犹疑询问。

严狄嘴角一扬,带着恶意道:“殿下可以多等等看。”

几句话的功夫,暴露在空气中的雪莲的花瓣向下垂了几分。

严狄发现了,轻慢地用手指拨了一下花瓣,慢条斯理道:“这东西稀少,其实没多大用处,偏偏娇贵的厉害。在我府上冰窖里白养了几年,没想到用处在这里。殿下可考虑清楚了?再犹豫下去,这花可就要枯死了。”

严梦舟点头,“看着像是真的。只是我还有一个问题,二表哥今日约见我,舅舅可知晓?”

“父亲知晓与否有何不同?”严狄示意他看湖岸,岸上人来人往,还有几个侍卫守着,道,“我知晓你武艺高,但你总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对我动手吧?否则便是陛下再偏爱于你,你也难全身而退。”

严梦舟环视周围,折桥两侧的侍卫赶来需要时间,这么短的时间足够他对严狄动手了。

他也笑了下,道:“若是严侯知晓,他定然不会让你与我单独在此见面。”

说罢,他向着严狄手下的雪莲迅疾出手,严狄从始至终都在提防他,立即伸手来挡。严梦舟却在此时弃了雪莲,直接扣住他手臂。

严狄也是习武之人,顺着他的力道翻身,同时干脆利落地击向桌上雪莲。

一声玉器破裂声响起,碎冰四溅,落地后迅速化成水迹。本就半蔫的雪莲狠狠砸在地面,花蕊迅速褪去颜色。

严狄分神留意着这状况,笑道:“殿下怎么这样不小心,这下要如何是好……”

他分神了,严梦舟可没有。

严狄嘲讽的话说出一半,被一阵撕心裂肺的痛呼声取代。

严梦舟手中动作狠厉,将他重重摔在地面上,扣押着他脑袋,缓慢说道:“雪莲是专治内伤的,恰好本王来赴约之前见了位大夫,他详细告知了我如何将人打出内伤……”

严狄肺腑中被利刃搅拌一般,五脏俱痛,冷汗从他额头慢慢沁出。被压在地面上的脸挤压得变形,他看见了几乎完全枯萎的雪莲,就在他一尺的距离,他却无法伸手去取。

就算取单手,那株花也救不回来了,已经是废物。

侍卫急迫的脚步声传来,严梦舟的声音比之更近,响在严狄耳边:“听闻二表哥婚期将近,这个就当做本王送给二表哥的新婚贺礼吧。”

听闻严梦舟大庭广众之下将严狄打得七窍流血,太子马不停蹄地赶往宫中。

他最怕的事情发生了。

这两人甚少来往,唯一在恩怨就是严奇。而严奇的事情直接牵扯到严皇后,太子无法弃之度外。

当年流寇中的丑事、严皇后派人去暗杀严梦舟,又或者是严奇断腿的事情,那些过往无从纠错,也已无法补救和挽回,在景明帝的压制下,所有人都对其缄口不言。

严梦舟承认失去七岁前的记忆,严皇后惩前毖后,双方合力粉饰太平,这样就足够了。

然而暗里漩涡涌动,表面上的平静能维持多久?几人全都明白,但凡有一个人越了界,这表面上的平静就会轻易被撕破,内里仇恨的野兽将张着血盆大口互相撕咬,掀起滔天巨浪。

现在严狄就是打破平静的罪魁祸首。

严狄被抬入宫中,经御医诊治,数根肋骨断裂,呕血严重,腹部僵直,怀疑有断肋刺入脏腑,能不能保住性命尚且不知。就算侥幸捡回性命,以后也无法恢复成常人模样。

严家两个儿子,全部废在严梦舟手中。

凤仪宫中,听闻消息的严皇后摇摇欲坠,被心腹扶住后,尖叫着命人扶她去找皇帝。宫人瑟瑟发抖道:“陛下、陛下今晚歇在祈贵妃处,不许人惊扰……”

“废物!全都拉出去砍了!”严皇后瞳仁缩着,面无血色,往日的端方贵气不见踪影,脸上只剩下崩溃与愤怒。

一方是素来不亲自己、无法无天的儿子,一方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亲侄儿,背后是全力支持自己的亲哥哥,严皇后更需要谁毋庸置疑。

太子的到来拯救了伺候的宫人。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害了严奇还不够吗!”严皇后抓住太子如抓着江中浮木,嘶声低吼道,“我不该手软,当初就该趁他羽翼未丰直接杀了他!”

饶是太子,此时也为严皇后的狠心感到不适。

他未多说,先将严皇后安抚下来,再命人以他的名义去请景明帝。

待到议事殿中,已是昏昏入夜的时辰,严皇后憔悴地依着,严侯拒了赐座,挺着脊梁直跪阶下,太子垂首立着,不知在想什么。

景明帝神色萎靡,揉揉额头,厉声问道:“四皇儿呢?”

就有侍卫匆匆入门跪地:“禀陛下,静安侯府的大公子在街头撞见晚归妇人,出言调戏,被楚湘王当场诛杀!王爷现今仍在宫外……”

“把他给朕找回来!”景明帝怒了,刚伤了一个不够,又当街弄死一个,大晚上的纯粹是来给他堵心的。

侍卫道:“是!”

禁军去请严梦舟回宫,后者配合的话叫做请,不配合的话,就叫做绑了。

严梦舟入宫时已是亥时,议事殿中气氛沉重,好似夏日暴雨前的宁静。他知道今日的责罚在所难免,一切皆在预料中,心情还算平静。

那日闯入紫薇山的四个纨绔,一个姓骆的,已被按入河水淹死。一个周敬祖,算他倒霉,被揍出的伤未痊愈就出来寻欢作乐,正好撞到他手里,一刀毙命。

剩下的两个是袁正庭的孙儿,正在他的王府中,他另有用处。

景明帝审训,严梦舟一一承认,唯有在问及与严狄有何恩怨时,稍有迟疑,正色道:“他说严奇的腿是在荆州被我打伤的,可六年前,儿臣只伤了一个刺客。难道那刺客就是严奇表哥?他为何要刺杀儿臣?”

事到如今,严皇后依旧不敢将旧事曝光在人前,既恼且恨,提前被太子与严侯提醒过不可轻易开口,才硬是忍住。

严侯道:“殿下想多了,老臣膝下二子均未去过荆州。”

“那就是严狄污蔑本王了?”严梦舟对着严侯挑了挑眉梢,只要严皇后不敢承认,他就不会落于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