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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血(2153)

无论是在河洛,还是其他一些地方,都有着这样的家族存在。

他们同样在战乱中沉沉浮浮,而有的时候,他们甚至比一个王朝,更有生命力,也许王朝或有兴亡,而他们的子孙传承,却从未断绝。

靠的是什么?不是诗书学识,也非铮铮铁骨,他们靠的就是这样一群人,见风使舵,择利而生,这才是他们的根本,也正是他们的真正面目。

胡烈满意的微微一笑,双簧这种东西,可不是后世所独有,他并非空手前来,也是做了充足的准备的。

老头微微垂首,一直做着恭顺状,心中却满是得意,因为此番过后,洛阳王氏,还将是洛阳王氏,其余……蠢材,不明大势,尽皆迂腐冥顽之辈,死活已皆系于人手,还不自知,活在这个世上,真真老天爷的一番好意……

就是不知道,王家的这番高瞻远瞩,会换回什么来,想到这个,老头儿微微瞟着坐于上首的这位年轻都尉,心里还有点没底。

他如今心里最遗憾的地方,其实和其他人没什么不同。

为什么钦差大人没来,来的却是这么个毛头小子呢?

这个年轻的大人,能在钦差大人面前,有多少分量?他答应下来的事情,能不能作准?

还有,钦差大人毕竟只是钦差大人,不会在河洛久留,最近又有传闻,钦差大人与张大将军不合。

如果钦差大人一走,会不会受到此连累,洛阳王氏成了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呢?

老头儿得意之后,却也有着纠结。

心中也在暗叹,之前数载光阴,空空而过,自家这里……还是少了几分胆魄啊,不然的话,如今大秦朝堂之上,应该有一二王氏子弟立足才是,那样一来,如今也不会对大秦朝中之事几乎一无所知了。

像晋国公和张大将军的恩怨,也会把握的更清晰才对。

而非像现在这般,猛的一头扎进了钦差大人怀里,却还不知道,钦差大人还回来的是骨头还是肉汤,甚或是棍棒呢?

不过,今时今日,也容不得王家再迟疑了。

在河洛人心动荡的今日,那位一到河洛,还是开了杀戒,人头滚滚而下,以其为官多年的眼光而论,他觉得,秦人已经失去了最后的耐心。

很可能,秦人朝廷已经对主持河洛的张大将军有了不满。

如果是那样的话,像王氏这样的河洛望族,好日子也就到头儿了,不管之后谁来主政河洛,都不会再手软。

如果现在不做点什么,王家也许就是首当其冲,成了人家砧板上的肉块。

不得不说,不论其他,只说这种眼光,乡间之百姓,又如何能比得了,这也正是像王氏这样的大族,延续至今的基础。

不过,说实话,有眼光的不只他一位,在座人等,大多都可以用一句老奸巨猾来形容,王氏这里,也不过是先走了一步罢了。

不过世事就是如此,有眼光而无胆量,那叫优柔寡断,有胆量而无眼光,那叫莽撞。

只有二者兼具,才能领先旁人一步。

一步先,则步步先,也许有很多出头鸟遭了秧,但也有的是一飞冲天,谁知道呢。

而不等众人细加琢磨,胡烈已然赞道:“看来啊,这满堂佳客,明理之人却少,既然王氏有悔过之意,那么,老先生不如说说,之后做如何打算,也好取信于人。”

这会儿说话,却又文绉绉了起来,也终于有了那么点众人熟悉的味道,他们却不知晓,大秦的武夫们,已然与他们印象中的莽汉,有了本质上的区别。

“多谢大人宽宏……我等自然也有所区处,去岁战乱,饥民遍地,饿蜉于野,想来大人也知,我等那时皆为此事出过些绵薄之力……”

胡烈点了点头,“若非如此,这文楼之上,又怎么会有尔等位置?”

这并非空言,更非相互吹捧之词,不独颖阳卢氏赈济过饥民,其他各家,或多或少,都曾参与。

良善之家,多出儒教,这一点上,儒家所行,可谓功莫大焉,其他各个教派,都不曾做的这么彻底。

他们和颖阳卢氏差的,其实还在于对待民乱的态度上,而不论是赵石,还是张培贤,甚至是大秦朝廷,看的最重的,还就是这个态度,这就是政治,冷冰冰的,有的时候,甚至于世人的道德认知,南辕北辙。

第1522章 文楼(六)

老头儿年老皮厚,众目睽睽之下,侃侃而谈,说着一些连自己都不信的言语,脸不红心不跳。

“大人明察秋毫,我等心安矣……说起来,去岁还多赖朝廷赈济得当,才不使我河洛尽成鬼蜮,今岁朝廷又有新举,我等也多有欢欣,这一地百姓,感朝廷之恩者,不计其数,我等宁不感焉?”

“我王氏一族,世居洛阳,小有名望,朝廷宽宏至此,王氏已别无他念,唯愿附于翼尾,尽我绵薄之力,以报朝廷之恩。”

“便如今日,官府虽治政得力,然去岁祸患四起,地方残破,恢复之日无期,今秋许就依然……”

说到这里,老头儿摇了摇头,长长叹了口气,满脸的悲天悯人状。

“我王氏小有积蓄,怎能坐观?所以,无论军粮,还是官府赈济所耗,王氏皆愿助之,不求虚名,只愿河洛百姓安居乐业,为朝廷解忧而已。”

说完这些话,老头儿又是重重一礼。

众人心中不由大骂了一声无耻,而胡烈嘴角也抽动了一下,心中道了一声,奸猾。

这人无耻之处在于,将赤裸裸的出卖和投靠,说的是花团锦簇,正义无比。

奸猾之处在于,多为废话,一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无赖模样。

不过不管多腻歪,双簧还得演下去。

胡烈笑道:“好,洛阳王氏到还算明理,今日之语,我都记着,望你好自为之,勿要重蹈覆辙……”

老头再施一礼,重新安坐,心也终于安定了下来。

这个风头不好出,之后如何,还要看情势而定,不过这文楼之会嘛,王家已是不用担心什么了。

至于其他人怎么想,只要王氏能够得以保全,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

他这里安心了下来,胡烈却不成。

他再次环视左右,收敛起了笑容,严厉的道:“之前诸位将文楼之会弄的宣宣扬扬,人尽皆知,怎么?如今却又一言不发,做何道理?难道是以为本都尉官微职轻,说话做不得数吗?”

有了洛阳王氏在前,之前各族隐隐间定下的攻守同盟其实已经土崩瓦解。

这么一来,读书人的弱点也一下就冒出来了,都存着乱七八糟的心思,根本不可能同进同退。

再无耻的作为,再无良的言行,也都会在这些读书人身上出现,偏偏,他们还能在儒家教诲中找到相应的理由。

这不,几乎话音未落,便已经有人迫不及待的站了起来。

“朝廷即有抚民安境之心,又有王公在前,我长水刘氏怎甘人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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