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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血(1288)

种从端也笑,不过还是摇头叹道:“身子不成了,早想呆在家里享那调儿弄孙之乐,但还是得熬着,唉,想想我这一辈子,都是为家国奔走,临到老来,也不得清闲,想当年,在蜀中初见你的时候,还在想,朝廷是不是糊涂了,怎么就派了个小孩子来平蜀中之乱?”

“到得你凯旋而归,我这心里啊,却只剩下嫉妒的份儿了,不是嫉妒你的功劳,而是嫉妒你的年轻……一晃又是这许多年过去,你还风华正茂,我却已老朽不堪,所以啊,这将来,还得是看你了……如今回想起来,当年老折临终之前,把你叫过去,估摸着也是我这个心思……”

人老了,总爱回想往事,种从端也不例外。

赵石听他语出不详,赶紧劝饮,放下酒杯,才笑道:“我这次回京,真个是感觉物是人非,恍如隔世了,宫里多了个沈才人,许节敢休了我妹子回家,太子闭门不见外客,连陛下那里……好像也生疏了许多……”

听到这个,目光一闪,颇然便凌厉了许多,不过脸上却带出些笑意,语气却是淡淡的,“有什么奇怪的?等你老了,到我这个岁数,也就见怪不怪了,你还没说,过两日,张大将军就将就任枢密副使一职了呢。”

“那岳丈大人……”

种从端呵呵笑了,“我虽老迈,但未上辞呈,有些人虽迫不及待,却也无奈我何,两个枢密副使,好像武皇帝时有过,但也算一桩趣事,不是吗?”

赵石也笑,“照这么下去,枢密副使只会越来越多,不然大将军们如何安置?”

种从端听了,抚案大笑,连连点头,“你这话不错……”

不过笑罢便若有所思的问,“你……这是要谋枢密副使一职?”

不怪他这么想,规矩一旦破了,自然会让人浮想联翩,而赵石归来,朝廷赏赐丰厚,却未下旨安排实职,但这是避不过去的,若让这样一个立下大功的大将军顶着个爵位,蹉跎京师,还不让所有人都寒了心?

估计前方那些领兵大将们就会想,立下大功,回到京师养老,还不如在这里手握兵权快活呢,一旦有了这个心思,还有谁去拼着性命为国立功?

赵石赶紧摇头,“就算我想,许多人也是不会同意的,这个我明白……张大将军,运气着实不错。”

种从端又是一笑,这是话有所指了,不过他也同意,张培贤的运气确实不错,从为官至今,每走一步,都好像如有神助一般。

从潼关开始,先是碰上了东征之役,那是正德年间,大秦武人少有的用武机会,被他赶上了不说,回师潼关,魏王李玄道立马被拘回京师,于是张培贤掌潼关兵权。

接着便是第二次东征,这一次,他统领诸军也是顺理成章,中间虽有波折,但最后还是攻下了洛阳,若没有赵石在河中搅风搅雨,想来这功劳会更耀眼的多。

凯旋回京,立即出任枢密副使,也是因缘际会,不然哪里会那么顺利?这运气,可不是不错怎的。

当然,这也是张培贤张大将军比旁人强的地方,兢兢业业不说,人缘也比赵石强上千倍不止,不光种从端心里明白,便是赵石自己也清楚,和人家还真比不了,名望这个东西,是一点点积累下来的,说到底,赵石立下再大的功劳也没辙,根子还在年纪太轻上面。

而若是赵石真想谋枢密副使一职,种从端就要好好琢磨一下,这个女婿是不是昏了头了,以后离着他是不是远些,不然会不会如自己当年一般,险些自己万劫不复不说,还要连累家族……

听赵石这么一说,他的心才算放下,人贵在有自知之明,知人易,知己难,尤其是到了赵石这个位置,哪怕是一个念头,也许后果便会截然不同。

“你能这么想就好,官场中事,戒急用忍,要沉的下心来,多思多想多看,勿要好高骛远……”

说到这里,挥手让老管家退下,守在门口,这才肃容道:“如今朝堂大势已然明了,储位之争已显端倪,想来你回京虽几日,也应该感觉的到才对。”

赵石听的聚精会神,微微点头称是。

种从端继续道:“其实还是曲氏着急了些,落下了不少痕迹,而二皇子虽说不错,年纪却还小,就这么站出来争那位子,别说旁人心里不舒服,便是陛下也未必会喜欢……”

说到这个,赵石却不同意了,插话道:“这可未必,陛下春秋正盛,太子反又桀骜,换个储君,也许……陛下会舒服许多也说不定。”

种从端惊异的看了赵石一眼,他没想到,这个女婿才回京几天,就能知晓这些秘闻,还能有这样的见地,看来还是小看了他啊。

心中有些安慰,却还是摇头道:“不会,皇后未有失德之处,大丧才几日?就罢废储君?所以只要太子殿下认错,别再做什么糊涂事,太子之位就能安稳如初,旁人再怎么上蹿下跳,也是不成,反而是你,这些日子要小心些才好……”

第812章 玩笑

种从端这一生,可谓的起伏跌宕,少年时鲜衣怒马,从军后也曾在边寨奋勇杀敌,入朝堂为官后,勾心斗角,被贬后也未闲着,为太子李玄持殚精竭虑,最终闹了个一败涂地,累及家族,而借平蜀论功回朝,宦途终于再有气色,但人已老朽,再无当初的雄心壮志了。

可以说,他这一辈子,什么都见过了,什么苦头也都吃过了,于朝局的见地要比南十八,陈常寿之流要深刻的多,也要镇定的多。

面对自己的女婿,他不介意将数十年的为官经验倾囊而授,但这个翁婿两个自结亲之日起到现在,这还是头一次单独相谈,两人都是公务繁忙,不得清净之人,这样的机会确实难得有一次。

其实有很多话要说,但朝局如此,当务之急,却是只能说眼下的事情了。

“欲谋人者,必先去其枝叶,断其根基,使其凋零,如此,孤家寡人,看似磅礴,触手推之,便轰然而倒,方知外强中干而已。”

“太子为政,十余年矣,根基自不待言,皇后娘娘宽和仁爱,便如我这样的老臣,也是敬佩有加,今虽故去,然遗泽绵长,非是曲氏可比,太子如今不过心神失守,行事难免失了方寸……”

“陛下定然心中有数,些许鬼蜮伎俩,宫中妇人手段,怎能抵得慧眼观之?”

赵石静静听着,眼前这位老人所言,比之南十八,陈常寿的猜测却又多了几分清晰和深入,而那话中未尽之意也让人觉着味道绵长,可以咀嚼良久。

“岳丈大人是说,陛下……”

种从端微微瞥了他一眼,神色间透着点不满意,不过还是点头,“陛下着眼的是天下,朝堂只要不乱,这天下江山,早晚就是我大秦的。”

这句话赵石是非常认同的,种从端话里的意思他更是清楚的很,换句话说,后果已经造成,宫中不能乱,朝堂不能乱,皇子们大多年幼,又不能使太子一家独大,穷追不舍,途增乱局罢了,于国事并无益处,这就是帝王心术,冷静中带着残酷,如国手操棋,哪里该舍,哪里该留,没有一点的犹豫,也不会留给对手任何的可乘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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