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公主种田记(137)+番外
直到第二日早朝,才接到消息,说桐庐公主已连夜离开余杭,赶往塞上,追之不及。
越璟将沈青青放在车辕上,他这辈子有两件最痛心的事。
一件是隔着浩浩大江看着幼弟丧命于万千箭下,另一件是因一时赌气失去了妹子。
第一件痛在一时,他无能为力,虽然痛苦,却也不得不接受;可第二件,他本就有错,又曾经有许多机会阻止,但每一个节点他都没有抓住,没想一回,这痛苦便加深一回。
经年累月,深入骨髓。
沈青青踢开地上一块石子,并不想再提起那次争吵,“我的鹦哥儿呢?哥哥想要耍赖么?”
十年过去,当初的鹦哥儿早死了,越璟不知该如何回答,末了道:“我吩咐曾大人再给你养一只。”
沈青青侧身抚着马的鬃毛,笑道:“好啊,不过过去了这么久,可是要收利息的。”
“利息就利息,你便是要千只百只,也都随你。”越璟揽着她,生怕放开手又是一场梦,“阿青,只要你在,什么都依你。”
第168章可怜父母心
荥木颇识眼色地走到一旁,与守在暗处的侍卫一道坐在高大的树后。
“当初皇上暗中就不信公主死在了塞外。”侍卫捡起落叶中一颗果实,远远扔开,回头望一眼坐在车辕上的兄妹,摇了摇头,“可过了这么久,突然出现一个同公主一模一样的人,这么容易就信了么?”
十年过去,任何一个人都会有所改变的。
“怎么没变?你看看,殿下比从前稳重多了。皇上不也说了,看一个人,不要只去看她的相貌。”荥木横了侍卫一眼,拔起一叶野草,在手里翻来折去,叠了一颗星星,“何况,这是上天的仁慈,才让殿下回来。”
现在他们要做的,是弥补过去,而不是胡乱猜疑。
侍卫低下头,不再说话。
沈青青坐在车辕上,帷帽搁在膝头,“哥哥怎会来这里?”
周围很安静,许多侍卫隐藏在附近,封锁了这一片树林。
“我来接阿隽。”越璟望着不远处,树林尽头有一条小溪流过,汇入桃花渡,“还有听说这里出了命案,死者是新科压榜的周平,便来看一看。”
还有便是,他听说方扶南和薛麟都在,又听颜晗说了一些平江的事,心中早存着几分侥幸,或许能在这里遇到她。
果然这一回押对了,十余年前他运势不佳,只剩下孤身一人,如今却转了运。
“苦读到今,得中进士,应是很欢喜的。”沈青青望着远处的桃园,轻声道,“你没有看到,他的父母有多痛心。尤其那船老大,才得知水中尸体便是长子时……”
“阿青,我知道。”越璟紧紧握住她的手,“你不曾看到,失去阿筠与你时,父王和母后是怎样难过,但我都看到了。”
“……是,我不知道。”沈青青垂下眼。
为幼弟收敛尸骨后,她大哭一场,那时母亲陆氏正因此生病,顾不了她,她便跟随薛老太君去了军营。
她没有看到,也永远想不到,当父母失去儿女时,究竟会怎样伤心。
“我让母后伤心了……”她低下头,声音哽咽,“我曾说过,不会再让她难过的。可是……我没有做到。”
先是幼弟,再是父亲,而后是她,最后是母亲,一一从这个世上离开。
“只留下我一个人。”越璟将她轻轻揽进怀里,抱的很紧,低声道,“阿青,这十年,只有我一个人。你知道这是什么滋味吗?你这么爱热闹,爱说话,最怕寂寞,你是一定受不了这样的日子的。”
天知道他是怎么度过这十年的!
面前万里山河啊,江南江北,多少风光,可是他失去了曾经有的所有东西。
这片人人觊觎的江山困住了他,他甚至比不上颜晗——他都不能为了他失去的东西,流露出丝毫消沉与悲痛,而颜晗可以。
“往后不是了。”沈青青按了按眼角,笑道,“我回来了,还有霜官儿……”
越璟靠在车辕旁,慢慢点头,“对,那个孩子。”
“我看到他唤你‘姐姐’。”越璟渐渐笑起来,“你不知道,那时我真是太惊讶了。他叫你姐姐,就像阿筠一般,一模一样。”
“是么?我记不清。”沈青青眨了眨眼,幼弟越筠那时还是一团孩子气,何况过了这么久,她只记得他浑身是血的模样,不记得更多了。
“是的,一定是的。”越璟兴奋地站起来,“荥木,你来。”
荥木急忙起身,拍拍身上落叶,“皇上有何事?”
越璟心情很好,问道:“你说说,方才那孩子,是不是与小郡王很像?”
荥木一怔,缓了片刻,不知该怎么回答。
桐庐公主在塞外下落不明,到底没人见过尸体,如今又回来了虽说奇怪,但还说得过去。
可死了的小郡王呢?那可是由世子和郡主亲自收敛尸骨,吴越王夫妇亲自装裹发丧的,这……
“霜官儿只是沈家的外甥罢了,哪来旁的话?”沈青青拉下脸,“我一个还不够么?放他去做一个平常的人,不是更好吗?”
虽然不可否认,霜官儿的相貌确实……
沈青青抬眼看看越璟,她不记得越筠的长相,但霜官儿与她哥哥真的有些相像。这是为什么?
每当冒出这个想法,她都很不安,她不能忘记被茫茫江水阻拦时的那种无奈,所以,一定不要再将旁人牵扯进来。
“我知道了。”越璟点头,他能够理解,“但是,这一回我也会保护好阿青,再不教你陷于危险。”
若连最珍惜的人都护不好,还坐什么江山?他的亲人,不该是用来为这片山河作牺牲的。
沈青青点头:“我也会多加小心,何况还有颜晗在……”
“果然,你心里只有颜子陵,难怪在塞上见了他,都不愿回来。”越璟板起脸,“阿青,快告诉我,他有没有欺负你?”
沈青青抱着帷帽,正要戴上,随口答道:“他敢?”
“当真没有?”越璟追问。
沈青青见他如此执着,数着手指,“他藏我的折子算不算?或者,他冤枉我不肯喝药?是了,他这人说起话特别糟糕,总惹人生气。”
荥木忍住笑,道:“殿下细想想,不是这样的事。”
“那是什么事?”沈青青望着他们古怪的神色,再扫一眼站在远处的侍卫,忽然领悟过来,将帷帽照着越璟摔过去,转身就走,怒道,“再没有的事!”
“那是,谅他也不敢。”越璟拿着帷帽,细细拂开周围轻纱,笑了笑。
“皇上气走了殿下,那些重要的事还没说呢。”荥木摇头,“好容易出来一回,能见到殿下,就这么……”
“怕什么,阿青是我妹子,我要见她还要藏着掖着么?”越璟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江山都在他手中,他有什么好怕得?
他如今想开了,才不会顾忌那么多。有的事有的人,你越忍越让,他们只会逼得越来越紧。
“廿五,廿九,你们两人,去跟在公主身边,不得离开半步。若有闪失,不必回来见我。”
侍卫们打个颤,被点名的两人垂首行礼,急忙跟上沈青青的脚步。
沈青青回到驿馆时,周老大和周大娘都坐在大堂内,方扶南与朱启山正分开询问他们,一旁薛麟无聊地翻看仵作的记录。
“青青,你可算回来了!”薛麟跳起来,刚想说话,猛地看向门外,停顿片刻,才道,“有两人跟着你回来了,很好的身手。”
“随他们去。”沈青青在一旁坐下来,看向周老大。
周老大似乎一夜之间老了十岁,一张被晒成酱色的脸上沟壑纵横,面色颓败,只眼中还有着灼灼的光。
他双手紧紧握在胸口,向方扶南道:“方大人,一定要找到杀害我儿的凶手!只要能找到,我便是死了也不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