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家青青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爹，我们就早先回去吧？”沈沅忧心忡忡，“往日九妹就与表妹有些龃龉，这一回将表妹逼出了家门，老太君也离家另住，二叔二婶和十七娘都有信件寄来，想必其中的事与往日小打小闹不同。”
他很担心。
沈蕊被吴氏惯得飞扬跋扈的模样，他是知道的，沈蕊平日如何苛待下人他也有所耳闻。
“行，今日晚些时候就回去。”沈双全也觉事情不简单，向颜晗一揖，“我还要带着后生们去祭拜祖坟，子陵，告辞了，来年见。”
“沈先生，或许不必来年就可再见。”颜晗向他点头，将他们送至凤凰亭外，才折返茶室。
“军师，师尹跟随两浙路的方大人，给弟兄们传来的消息上说，那位方大人正暗中追查当年漠北军连失七城，并殿下死于塞外之事。”方才回报的人一路跟在颜晗身后，待沈双全等人都走了，将近日平江城中事一一说来。
“那他当真好胆量。”颜晗攥起拳，“那年轻人真不是桐城方氏的人？”
一个来历不明的年轻人，竟敢追查那些事，是谁给他的支持？难道是皇帝？早不查，晚不查，有必要这时候……突然翻出旧账吗？
“属下查过，似乎不是。”探子摇头，“还有薛老太君，据一些薛家军中的兄弟说，他老人家带着乌伦珠——也就是薛三娘，去了漠北白石城。”
白石城。
颜晗走进茶室，拾起那戏本，细细翻看。
他曾与桐庐公主单骑驰入白石城，此中详情唯有他二人才知……这戏本却，每一句话都没有丝毫脱漏。
阿桐啊阿桐，真是你么？
真是独自在地下太过寂寞，因此回到了人间，还是……跋涉千里自大漠回到江南，蛰伏至此呢？
“还有，就在前几日，天雷落在忠烈庙外，将外墙烧毁，露出墙中累累人骨，俱是十七、八岁大族少女。”探子面色微沉，杀了这么多年轻女孩，凶手简直不是人。
颜晗点头：“你留下来勘察此事，因此回来的晚了。”
“是。”探子叹口气，“此事后不久，平江又现命案，我曾追踪到一人，可惜被他快了一步，摸进秦府杀了府中十九娘。”
颜晗锁起眉，桐庐曾提起平江大族中的离奇命案——当时他们就不明白，那些居住深闺中的少女，会有什么理由惹来杀身之祸？
第140章讨要侍女
绿萝抱着满满一箩桑蚕茧走进屋内，翠芽身前织机上淌下半幅轻纱，在阳光下绚丽缤纷。
“这就是娘子昨日说的‘烟霞罗’？”绿萝放下蚕茧，凑近织机，托起一角轻纱，“翠芽姐，这还真是比晚霞还好看。”
“是娘子教的好，我从前再不曾见过这样好看的纱。”绿萝脸上满是笑意，沈青青教了她许多新奇的法子织绸，都是她从没想过的。
用那些法子织出来的绸缎，每一匹都惹人惊艳。
绿萝撑开门前竹帘，将一匾又一匾煮过的蚕茧放在廊前晾晒。
近日春蚕结茧，沈青青派人将白云村里的蚕俭尽数收了回来，张罗着教田庄里的丫鬟们织绸。
翠芽手最巧，沈青青便教了她最奇巧新颖的法子。
绿萝明言不愿学这些，每日帮着翠芽打下手。
小丫鬟急匆匆跑进西跨院，灵巧地从几个竹箩的空隙之间跳进屋内，“翠芽姐姐！”
“怎了？这么蝎蝎螫螫的。”翠芽放下梭子，拧着眉头看那小丫头。
“哎呀，翠芽姐姐，大夫人那里来了个管家娘子，说要接姐姐回家去呢！”小丫鬟脸上带着笑，终于能离开这荒僻田庄回主宅里去，翠芽一定再高兴不过了。
翠芽却沉下脸，心中一慌。
吴氏到底还是知道那“江南雪”出自她手了吗？
怎么办？怎么办？偏偏今早沈青青和沈老太君出门去了那虎丘山上的什么寺，这会儿还没回来。
“翠芽姐，你不要急，娘子万事算无遗策。”绿萝镇定道，“娘子定然早已料到今日，姐姐只管回主宅去。”
“可是……”翠芽望着织机上尚未完成的轻纱，“要是……娘子她……”
沈青青的确算无遗策，可是……翠芽不敢断定沈青青有没有费心将她的将来一起算进去啊。
她不像绿萝那样从来跟随沈青青，她没有那个底气认定沈青青会帮她这一把。
“娘子待我如何，又待姐姐如何？”绿萝又道，“姐姐也是明眼人，不需我多说。”
沈青青可是从来一碗水端平的。
就是她妹子安心和翠芽的小弟金哥在田庄里住着，沈青青也从来像待霜官儿一般待那两个孩子。
翠芽略略放心几分。
主宅里来的管家娘子笑眯眯地在院外张望。
林月娥陪在一旁，满脸堆笑：“邢大娘快进去吧，翠芽那丫头在屋里织绸呢。”
“哎哟，林大娘不知道，那些姐儿们刁着呢，嫌我们这样的老婆子不干净，不让进院子的。”邢娘虽这样说，脸上却带着自豪的神情。
“嗨，我们菱姐儿不管这些的，何况她今日也不在。”林月娥微微躬身，小心答话。
“哎，菱姐儿倒是个好性儿。”邢娘笑笑，抬脚跨过院门。
绿萝和翠芽都已迎到院心，齐齐屈膝：“邢大娘好。”
“翠芽，你的好事来了。”邢娘眼中只看见一个翠芽，上前拽着她的手臂，拉她进屋，一眼瞥到织机上未完的轻纱，笑道，“果然生了一双巧手，不愧是能织出‘江南雪’的孩子。”
翠芽心中拔凉，无力地推辞道：“邢大娘说的哪里话，我也不过技痒，远远地看一眼那缎子，仿了一番，只是有些像而已，并非……一模一样。”
这句话是沈青青先前就教了她的。
“那缎子早已断货，谁要一模一样，有几分像就极好了。”邢娘笑得脸上开出了花，沈蕊闹了好几天，没那缎子做的衣裳，她就不肯出门，也不肯见客人。
偏偏手头有缎子的那些人家非富即贵，看不上沈家许的金银，断断不肯让出。
吴氏都快急疯了。
这时候拉一个会织缎子的丫鬟回家，她可不得成了吴氏最心尖上的人？
翠芽绝望地看了绿萝一眼，娘子教的这句话，委实不顶用啊。
“翠芽姐，你莫急，娘子的话不会错的。”绿萝小声道，“娘子心好，答应姐姐的事，一定不会忘记。”
翠芽霎了霎眼。
沈青青答应助她脱籍归家，只是没有细说究竟如何相助。
“来，翠芽姑娘，赶紧跟着我回宅子里去，织出那缎子来，大夫人一高兴说不准直接认你做干女儿呢！”邢娘四下望了一眼，摇头，“我看这屋里也没什么要紧的，姑娘跟我走，往后都用我的便是了。”
“这……”翠芽脸上堆起几分强笑，到底不能得罪邢娘，忙道，“既然邢大娘这么说，往后可要罩着我的。”
“这是自然。”邢娘大喜过望，拉起翠芽就往外走。
绿萝远远跟在她们身后，林月娥凑到她身旁，叹息一声：“你这孩子命好，跟着娘子和老太君才是好结局啊。”
“林娘这话差了，翠芽姐也是跟过娘子的，岂有亏待她的道理？”绿萝摇头，她相信沈青青。
翠芽被扯得踉踉跄跄来到田庄大门前。
门外车马声嘈杂，沈青青正扶着沈老太君下车，霜官儿、金哥儿和安心三个孩子在车辕旁互相追逐打闹。
翠芽像见了救星一般，叫道：“娘子！”
“是邢娘啊。”沈老太君先开了口，和蔼的脸上没有什么神情。
“嘿嘿，老太君在这里过得可好？”邢娘放开翠芽，向沈老太君恭恭敬敬地行个礼，“我们夫人想老太君得很，何况这几日老爷就要回府为老太君贺寿……”
“没事，让孩子们来庄子上，我们一起乐呵乐呵。”沈老太君满不在乎地笑起来，拍拍沈青青的肩，“你看，我和菱姐儿在这住着，气色都比原先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