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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岭荒城(66)

“陶陶,你们真不应该到这里来。”蕲麟魄微微回头对陶如旧说道,“说实话。你们要真出了事,我也负不了这个责任。”

陶如旧知道这件事确实是自己欠考虑。他原本是想带秦华开下来阻止东篱不破,却没有想过会给花开带来性命威胁。但事到如今,懊悔或者埋怨都完全於事无补。

第49章

“嘘,现在不要说话。”

眼看著走廊尽头的那一大堆白纸人,蕲麟魄压低了声音吩咐;一边脱下外套,比划了个符咒,然後兜头罩到秦华开身上。

他对花开说:“我要将你藏在这件外套下面。好让那些白纸人发觉不了你的存在。所以待会你需要暂时屏住呼吸跟著我走,不要作多余的动作,它们绝对不是你和东篱不破的朋友,明白麽?”

秦华开点了点头,乖乖地环住了蕲麟魄的腰跟著向前走。在距离白纸帘大约五六步的地方,蕲麟魄命令道:“屏住呼吸,所有人。”

陶如旧依旧与凌厉并肩而行,听见吩咐後立刻屏住了呼吸。借著凌厉手中的应急灯,他看见蕲麟魄已搀著花开走进了白色的纸帘中。

直到现在他们才看清楚了,那些小纸人并不是单纯一挂或者几挂门帘一样悬挂著,而是有生命一般彼此扭著形状抽象的头与手臂,在纵向与横向中密密麻麻地纠缠,成一片白色的通道。

蕲麟魄与秦华开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了黄白的纸片中,死寂的山洞里继而响起轻微的沙沙声,这让陶如旧想起了沙漠里面的响尾蛇。虽然进去的两人目前尚没出现任何不良的反应,然而陶如旧还是觉得一阵肉麻的刺激,这就好像命令他钻进一堆吐著红信的响尾蛇里去。

做了这样的联想,他的胃里立刻翻腾起来,面颊上的伤口也开始隐约作痛。

凌厉很快觉察出了他的异常,停下脚步将他拉到一边。

“别急著走。”他低声询问,“流了这麽汗,是感觉不舒服麽?”

陶如旧这才感觉到额上一片冰冷,伸手摸了一掌冷汗。

“没……不是的。”他开口解释,“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越是靠近那些白纸人,就越是觉得难过。”

正说著,他便又重重地踉跄了一下,幸好有凌厉从旁搀扶才不至於摔倒。

男人看著青年满额的冷汗,皱紧了双眉。

“事到如今,根本不可能放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怕也是穿,不怕也是穿。倒真不如……”

“我不是怕,只是……”青年用手托住额角,轻声打断了凌厉的话,“我要是怕,也就不会跟到这里来了。我只是觉得不舒服──越是靠近纸人,就越难过。”

凌厉并不明白术法,但也知道这一定是白纸人身上的怨气对陶如旧产生了影响。一番思索之後,他脱下了自己的外套在上面比了一个符咒。

陶如旧好奇道:“你怎麽会了法术?”

凌厉道:“刚向蕲猫仙学的,只是简单的屏蔽阴气,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说话间符咒已成,凌厉便学蕲麟魄的模样,将外套披到陶如旧头上。

陶如旧感觉到头顶绵软的织物一点点覆盖下来,带著男人体温。说也奇怪,在这之後不久,那种恶心战栗的感觉便逐渐消散了去。一团漆黑之中他感觉到凌厉轻轻环住了自己的腰,同时低声吩咐道:“现在跟著我走,记住屏息。”

陶如旧按照吩咐去做。没走几步,他便感觉到迎面撞上了一片极其轻盈的物体。有点脆,正发出“哢啦哢啦”的声响。他不由自主地抬眼向前面看,在被刘海隐约遮挡住的前方,凌厉外套的下面,出现了一两串垂挂下来的小纸人。不多,十来个抱在一起。

周围没有风,这些小人却在不停地颤动,慢慢集中起来,竟然将圆形的脑袋齐刷刷地朝向了陶如旧探了过来。

陶如旧开始听见一种怪异的声响。

人的说话声。

窃窃私语的男声女声,似乎就是从那些小纸人的嘴里冒出来。虽然性别音调语气不同,然而所诉说的却无外乎是一个内容。

滚开!滚开!现在就滚开!

凌厉半搂著陶如旧穿行在一片密密麻麻的白色纸片中,蕲麟魄与秦华开的背影已经完全看不到了,只留下若有若无的足音──这也证明了悬挂了白纸人的走廊不短,或许一口气还憋不到终点。

那又应该怎麽办?

凌厉不能否认自己的害怕,然而也明白害怕完全是多余的。

眼前这些悬挂下来的白色纸人并不是死物,而是在一刻不停地做著细微的运动,它们互相扭曲旋转,并且在感知外界物体靠近的时候如静电感应般依附上去。这种被粘上的感觉十分古怪,就好象被无数白色的蛛丝缠裹住了一般。

凌厉尝试著用手去触摸它们,他原以为小纸人会立刻依附过来,却没料到结果完全相反──小纸人刻意避开了他的手,事实上在他身上裸露的任何一部分周围,都没有白纸人的存在。

第50章

想不出别的理由。凌厉只能作出这样的解释:纸人所有怨念的源头,正是过去数百年里东篱的先祖们。因为对於自己子孙的爱护,这些怨念特别约束了白纸人不会对东篱家的成员有任何动作。

凌厉心中正有些感概。却感觉到陶如旧抓著自己的双手骤然握紧了,痛苦地扭动。他急忙揭去陶如旧头上的外套,赫然看见一枚白色纸人爬在乌黑的发丝上,扁平的四肢正向青年发下的头皮缓慢插去。

大骇之下,凌厉立刻伸手去捉那纸人。分明是纸质的物体,捏在手上却像蚂蟥一般冰冷而粘滑。所幸纸人一接触到他的体温立刻变得臣顺,然而更多的白纸人却又感知到了外人的存在,蜂拥而至。

凌厉急忙将陶如旧搂进怀里,也顾不上需要屏息之类的注意,立刻低著头朝前快跑。身边的白纸人粘上又掉落,竟然好像下雪一般。

约摸十来秒锺之後,周围嘈杂的声渐渐消退了。凌厉感觉到脚下一空,微微踉跄一下变发觉自己重新站到了坚硬的岩石地面上。又跑了几步,他松开手将陶如旧小心地放下来,抬头环顾四周。

木质的走廊已经落到了身後,头顶上又变回高耸的岩石洞顶,面前中隐约显露出石质的栏杆扶手,又有白色的石阶沿著地势慢慢抬升进入黑暗之中。

陶如旧从晕眩之中逐渐找回了神志,他想要站起来,凌厉急忙走过来将他扶住。

“你还好吧?”凌厉关心道,“恐怕是我画的符咒法力不够,让那东西爬进了衣服里。”

陶如旧摇了摇头,对於凌厉突然的检讨有些不适应。好半天也只回答了一句:“我没事。”顿了顿,又问道:“花开呢?”

凌厉没有回答,只苍白著脸向四下望。只见到蕲麟魄黑著一张脸向他们走来。

可是花开并不在他身边。

“他咬了我一口,逃走了。”蕲麟魄解释,“刚才我们在走廊里,忽然听见了类似於东篱不破的声音。那声音叫花开跟他走,於是花开就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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