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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岭荒城(54)

说完,也不需要人搀扶,独自慢慢走向玄关,推门而出。

Vip病区的走廊几乎没有什麽人,沿墙角立著排白色的条椅。韩斐口中的“小朋友”正坐在条椅的那一头。

虽然隔了将近十米的距离,凌厉依旧看清楚那个人是秦华开。少年猫一样蜷在角落里,看起来郁郁寡欢。

“花开?”凌厉轻唤了一声,心中却隐约有著说不出失落。

少年抬头,看见男人的同时眼中流露出片刻的欣喜,然而很快又黯淡下去,像是做错事的小动物。慢慢站起身走了过来。

(凌总……)他用手语说道,(你的伤不要紧吧?)

凌厉摇了摇头,“没事,我觉得现在出院都没有问题。”

男人又问,“就你一个人来麽?”

花开点头。

(我是跟韩秘书来的。)

凌厉同样点了点头,又不自觉地向四周张望几下,真正的问题到了嘴边,却又不知如何表达。可是犹豫了一会儿之後,终究还是开了口。

“……陶如旧,他还好吧?”

少年怔了怔,忽然低下了头去,只是比著手语。

(其实……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我想……先和你解释清楚。)

两人在条椅上坐了下来。

……

第39章

半小时之後。

凌厉读著秦华开的手语,脸色一点点阴沈下来。只因为事实真相太过离奇,但仔细想来,却又的确丝丝入扣。少年没有必要撒谎,而前日他与东篱不破之间的那份深情,更是最有力的佐证。

他无力道:“你是说……陶如旧他只是被东篱不破附身……就好像前天在地宫里那样?”

花开点头,羞愧与自责让他把脸埋得更低。

(这件事本来是应该让东篱不破来做澄清,可是他却有自己的计划,可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我没有立场去责怪他,却必须要把真相……)

“我明白了。”凌厉深深地吸了口气,胸口一阵钝痛,连带著浑身的伤口一并发作起来。

他低声问道:“陶如旧……他现在在哪里?”

花开突然抬了抬头,眼泪终於止不住地从眼眶里流下来。

(……他们说……陶陶没有呼吸了。)

凌厉听到这句话,猛地一个激灵,表情僵硬起来,似乎听不懂这个“没有呼吸”的含义。

“死……?陶如旧……死了?”

花开点头,眼泪又流了下来。

“怎麽会!”

男人慢慢靠在墙上,拼命回忆起树林中那一夜的点滴细节。陶如旧倒在他怀里,他把他紧紧抱住。蕲猫仙说只要这麽做,陶如旧的魂魄就不会飞散,然而事实呢?

他竟然自己的怀里停止了呼吸!

是自己错怪了他,那样严重的肉体与心灵的侮辱;现在还没来得及道歉,甚至没想到任何补偿的办法。他……竟然就这样走了?

凌厉不相信,他喃喃地问道:“死了……人呢?也在这座医院里?”

一想到陶如旧的身体正躺在这间医院地下冰冷的尸柜里,他的心就剧烈抽搐起来,说不出是懊悔或心痛。浑身气力都抽走了似的,恍恍惚惚就要往电梯的方向走。

花开见状急忙把他拦下。

(人还在海岭……说是怕惹麻烦,要先和他的亲属联系。)

男人怔怔地听了,半天才回过神来,一脸惨白地返回病房,命令韩斐:“立刻送我回海岭!”

这个要求并没有获得主治医师的同意,然而凌厉立刻暴躁起来,无论如何拒绝接受接下来的治疗,即便是孙振道打电话来说明,明天便把陶如旧转移到医院太平间来,男人也还是不依不饶地执意回城。直到被强行注射了镇定剂之後,才又昏沈地睡了下去。

当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是午夜时分。

韩斐早就带著花开回了城里,病房中没有人陪夜。楼下花园里的路灯亮著白光,透过病房白色的窗帘,将房内的陈设刷出一层深蓝。

凌厉摇晃著坐起身,清醒片刻又想起了陶如旧的事来。

人已冷静了几分,胸口却依旧闷堵。他想著从前对待陶如旧的种种刻薄,只恨自己为何不相信青年的解释。心中不知不觉又疼痛起来。

他下了床在病房中走动,又撩开窗帘仔细察看,住院部的院门紧闭,边上岗亭亮著。要偷跑出去并不容易。

凌厉叹了口气,坐回床上。

周围非常静,这里是夕尧医院住院大楼的vip层,大部分的病房都空置著。白天护士推著器械,在宽敞的走廊上留下长长的回声,病院的标本室正巧在楼上,病院又本就是阴气沈重的地方,若是换作女病人,说不定会不敢独自一人留在房内过夜。

凌厉坐在床沿上,忽然听见不远处的电梯“丁”地一声打开了。

自然而然地以为是医生查房,他急忙躺回床上。

一片死寂中,他听见有沈闷的脚步声从电梯里走出来,缓慢而拖沓,不像是医生。

他皱了皱眉,发觉脚步声没有直奔他的病房,而是朝著完全相反的方向。

Vip层呈环状结构,中央是电梯井,四面病室围成一个回字形。脚步声向西走,凌厉的病房反而落在了它身後。

凌厉躺在床上,心中琢磨:Vip层仅有的两位病人都住在采光不错的东面,如果是医生查房,又为什麽故意要套个远路呢?

他正在思索,突然听见脚步声停了下来。接著是门把手被拧动的声音。

“吱……”地一声轻响,隔壁的病房门被打开,脚步声慢慢悠悠地走了进去。

凌厉心中一愣,那是间没有住人的病房,该是上了锁的,怎麽可能轻轻一拧就打开了呢?

他有些奇怪,悄悄下床走到外凸的窗台边,撩开窗帘向右看,隔壁病房果然一片漆黑,窗门紧闭,窗帘整齐地捆扎了靠在两旁。

一切如常,凌厉开始怀疑是自己幻听。正要回头,隔壁窗户里突然闪过一道亮影。

那竟是一把尖锐的手术刀。

刀显然是被拿在某个人的手里,然而夜色之中,凌厉只能看见那人的背影。他或者她应该正立在病房的床头边,片刻之後就走了开去。

而後凌厉又听见了轻微的开门声,脚步声,以及下一扇病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是杀手?为什麽拿著医院的器具,是医生?更不可能。还有那无声无息打开的门,真有人能有如此高超的技巧?

或许,还有一种可能。

凌厉没有再回到床上,相反却走到了玄关口想将门推开。然而刚拧动把手,那脚步声便从病房里出来,凌厉忙撤了手,贴在猫眼上向外看。

廊壁下方的指引灯发出黄绿色的光芒,反射出了那个站在不远处的人影。低低地弓著背脊,手上拿著两把柳叶刀。

竟是地宫看门的老头!

凌厉记得花开说过,老头也正在医院里休养,看来是趁著夜色溜到了这里。

透过猫眼,他看见老头穿了宽大的病号服,僵著膝盖走到了下一间病房门口,却没有再开门进去,反而慢慢地垫起脚尖朝里面张望。也不知道看见了什麽,木然地摇了摇头,接著转进了凌厉看不见的那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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