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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香行(101)

“我的外祖父是先皇太师,我的舅舅是当朝尚书令!他们都答应了要支持我,现在半壁朝廷都是我的人!”

唐瑞郎看着倒卧在碎片中的残花:“既然宣王殿下并不需要帮助,那么我也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必要。”

“你——!”赵阳再次语塞,一口气憋在胸口,脸色涨得通红。

唐瑞郎不再理会他,轻推一下陆幽的肩膀:“该说得都说完了,我们走。”

陆幽点点头,两个人牵着手,转身一起朝门口走去。

大约走出十来步,脑后再度传来赵阳变了调子的呼喊声——

“贱奴!!那……接下来的事怎么办……我怎么和那些人交涉,怎么应付他们?”

陆幽捏了捏唐瑞郎的手心,示意他放慢脚步,自己则回过头去,直视着那张被愤怒所扭曲的熟悉脸庞。

“宣王殿下,这些事以后还请您自行定夺。”

他的语气依旧恭敬,却不再带有丝毫畏惧。

“正如您所说的,我只是一个和你长得相似的人,是您的一道影子。而影子是永远没有办法替代正主,走到阳光下来的……”

说到这里,他停下来深吸了一口气:“至于这一点,我想同为影子的您……一定也深有体会。”

说完这句话,陆幽不再去看赵阳的反应。他主动握紧了唐瑞郎的手,两个人循着来时的路,一同向着室外的天光走去。

随着殿门的一开一合,空旷的晖庆殿内再度恢复了死寂。正中央那一大片琉璃与残花的狼藉之中,只剩下锦衣玉带、涂脂抹粉的赵阳一个人,脸色苍白,神情凄惶。

“你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走出晖庆宫没几步,唐瑞郎按住陆幽的肩膀,将他带到僻静处:“刚才怎么突然那么主动?

“事到如今,主动与不主动还有什么区别?”

陆幽反问道:“你都已经牵着我的手走到那里了,就算我少说两句话,难道赵阳还能放过我不成?”

“喔,这下子你倒是想得通透了。”说到这里,唐瑞郎忍不住好笑,“估计宣王殿下这辈子都没受过这么大的气。”

陆幽却一点都笑不出来:“这样做真的好吗?万一他向萧皇后告状,倒霉的不还是我们?”

“赵阳绝对不敢的。况且我还给他备了一份大礼——上次他叫戚云初收拾的那几名花街女子,每个都活得好好的。若是他敢对你我二人不利,那将来的太子之位,可就真的没戏了。”

“长秋公他……一直都和你有联系?”陆幽终于说出了心头的疑惑。

“那是当然。”

唐瑞郎倒也并不讳言:“我们可是老相识了。那时候我还小,整天腻在安乐王府上。戚云初教我读书写字,就好像你现在教小世子那样……说起来他还是我的启蒙……”

“我不是这个意思。”陆幽打断他:“今天所有这些事——我和戎泽去面见圣上,还有我们一起来见赵阳。都是你和秋公一早就谋划好了的,而我……只是在按照你们的计划行事而已,对不对?”

“没错……我与戚云初的确有过商议。”

觉察到了陆幽的失落,唐瑞郎却依旧没有隐瞒:“但我绝不是在左右你,而是尽量安排好一切,让你能够在宫里头少一点后顾之忧。”

“我不需要这样的安排。”

陆幽推开了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我又不是三岁小孩,用不着别人告诉我怎么做。”

“你当然需要了。”

唐瑞郎叹了口气,又将手转移到陆幽的腰间。

“在这座大宁朝的皇宫里,从来没有人能够独当一面——就连你那长秋公大人恐怕都做不到。眼下我不帮你,就是坐视你去死,我试过无视你,可惜我做不到!”

陆幽无法挣脱,唯有皱眉道:“你这样做,只会让我觉得自己好像一枚棋子,一个任人摆布的傀儡。”

“……”

唐瑞郎愣了一愣,他似乎想要辩解,可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一声叹息。

“对不起,是我没有考虑到你的心情。以后若是再有重要的事,我一定会第一个告诉你知道,绝无隐瞒,这样好不好?”

陆幽终于抬眼来看着他:“……此话当真?”

“当真、当真、比珍珠还要真。”

“……”

陆幽仿佛被他诚恳的目光所打动:“那现在就说说,你和戚云初接下来准备做些什么事。”

瑞郎一面观察着陆幽的反应,一边应道:“虽然你可能会更不高兴,但是有一件事我还是必须告诉你……明天一早,你要跟着戚云初,陪戎泽一起去天吴宫。”

“离开紫宸宫?”陆幽一下子就听出了个中真意,“是去天吴宫避难?”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接下来这段时间,宫里想必会有一场大乱,该做的事都已做了,以后还是躲得远些为妙。”

天吴宫之行,是赵戎泽主动提出的,但不消说肯定是有人授意而为之。惠明帝让戚云初陪伴戎泽,显然也有几分呵护皇孙,外出避难的意思。若是与他们同行,至少安全无虞。

想到这里,陆幽又问瑞郎:“那你呢?”

唐瑞郎故意装出怯生生的模样:“如果说我想陪你一起去,你会不会嫌弃我?”

作者有话要说:来吧老爷太太们,今晚8点前回帖过20个,我把第二章贴完……

第84章 别诏京

这天夜里,陆幽再一次摸去了东宫。

与几天前的那场轻松潜入大为不同,今夜的东宫,戒备森严。陆幽自负有天吴轻功在身,一直潜行到距离承恩殿百十来步的地方,却也无法继续向前了。

借着黑夜的掩护,他小心翼翼地寻找远眺凌霜殿的最佳角度。最后在一处暖阁的二层伏趴下来。

隔着一丈余宽的小河,他看见对岸的宫殿灯火通明,而他心心念念的月珊姐姐就斜倚在暖榻之上小憩。她长长的黑发挽起了高高的发髻,堆在头顶。金簪与步摇,在灯烛下熠熠生辉。

她是太子的良媛,东宫如今最得宠的女人。将来,甚至还可能成为普天之下,地位最崇高尊贵的女性……

分明是如此值得高兴的事,可是陆幽的胸中却只觉得一阵阵的揪紧。就好像明明知道前方有悬崖、陷阱、有火场,可他却连一声警告都发不出来。

无法接近、却也舍不得疏远——他就一直这样屏息凝视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最终默默地转身离去。

一宿无眠。

七月廿六日,白露,鸿雁来,玄鸟归,群鸟养羞。

五更三点,天刚蒙蒙亮。第一遍鼕鼓已经响过,然而诏京城却仿佛偷了懒,依旧不愿睁开惺忪的睡眼。

没有朝会,朱雀大道上也看不见来往的行人。唯有务本坊西南的国子监内,亮起了如同旭日的灯光。

万籁俱寂之中,有一队低调的车马从紫宸宫的永安门缓缓驶来,出了宫城西南的安福门,稍稍停顿一下,接上了一名在路旁等候了多时的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