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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来湖水绿如蓝(19)

他就这样沈默了一忽儿,却又想起了另一桩事情。

“你还记得昨天你问院子里多了什麽东西麽?”他问燕染,“等著我,去给你拿进来。”

燕染心中一动,接著便见郑长吉走出去,没过多久就抱著一盆半人多高的古怪植物进来。

这是一种在中原地区绝难看见的旱地植物,叶子变成密密麻麻的小刺,却有著挺拔却孤独的绿色茎杆。

“仙人掌……”

燕染惊讶地唤出它的名字,这是故乡大漠所独有的风景。

“屋子外面还有很多,有的太大,我一个人搬不动。”郑长吉将仙人掌放在屋子里的花架上。

“好怀念的感觉……”燕染自言自语,“从前我住的帐篷外面,就是一大片仙人掌地。

郑长吉解释道:“这是王爷半个月八百里加急,命人调了来的。刚才他说只负责将东西挖来,可一点也不懂得怎麽养活,如果你不快点好起来,就只能等著看它们死掉了。”

这句话确实是李夕持的风格。

燕染远远地看著那株立在远处的绿色,深深地做了一个呼吸,感觉空气中也开始弥漫著沙漠的味道。

“仙人掌是一种顽强的植物。”他对郑长吉说,“即便是在沙漠深处,几个月没有喝到一滴水,它也能生存下去。也是我们百刖族的图腾象征。”

“我也希望你就像这株仙人掌一样。”郑长吉拍了拍他的肩膀:“无论如何都能够顽强地生活下去。”

燕染正准备点头,却又听郑长吉突然问道:“……你是否会有原谅王爷的那一天?”

燕染胸中突悸,未加思索立刻改成了摇头。

郑长吉长叹一声:“你的回答正是我所担心的,我不知道赢秋和申玉怎麽样才能原谅我,又或者是像你们这样,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

他不再说下去,而只是接二连三的叹息,燕染很想安慰他,然而话到了嘴边,却首先刺痛了自己的心。

第26章

这天傍晚後,郑长吉就离开了王府。晚膳时,李夕持板著一张脸推开了门。

他身後跟著从前和燕染一起的小厮小秋,还有一个约十三、四岁,皮肤黝黑的小男孩,两人都穿著干净利落的棉布蓝袍,小秋原先那张总是蒙著灰尘的脸也被洗得干干净净。

而另一个孩子,燕染立刻就认出是百刖族人。

李夕持径直走进外间的靠椅上坐了下来,而小秋和那个百刖少年则立刻将带来的被褥放在外间。

“你叫什麽名字?从前住在哪里?” 燕染看著那个小孩的眼睛,温柔地问。

那孩子似乎有点胆怯,却还是答道:“我叫夏枯,住在落阳泉边上的绿洲里。”

听见了熟悉的地名,燕染的眼中随即流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温柔。

“郑长吉已经走了。”李夕持道,“以後就让他们来服侍你。”

他正说著,小秋便已经捧著一盅补品走到燕染面前。

“公子,请吃药。”

他似乎把燕染当作是改变自己命运的人,眼神中充满了感激以及突如其来的尊敬──就像是仆人对於主子,而不再是面对一个真正的朋友。

“你还是叫我燕染吧……”

燕染伸手想将药盅接过,又微微摇头道:“我不是什麽公子,也不需要别人照顾。”

小秋遭到了拒绝,一时间也不知要如何是好。唯有将请示的目光转回到主子身上。

“这句话等你能自理之後再说。”

李夕持挥手让小秋带著夏枯先退下,而自己则起身走进落地花罩中。顺手将鱼木的珠帘拉下,“哗喇喇”一片,顿时掩去罩内景象。

燕染见他靠近,心中顿时紧张起来,但李夕持看起来异常地平静。他的的余光甚至还在室内逡巡了一阵,随即落在那盆被郑长吉搬进来的仙人掌上。

“看来你很喜欢本王带来的仙人掌。”

燕染同样将视线慢慢地转移到仙人掌上。

“仙人掌不应该被摆放在室内,它不能离开阳光。”

“哼……那就等你起床,再把它搬出去。”李夕持笑了一声,带著讽刺,“你甚至可以带著他们一起走出王府。”

听到这一句话啊,燕染终於抬起头来。

“为什麽放沈公子离开?”他问李夕持,“以你的能力,不可能找不到他。”

“这一年来,你聪明了许多。”

李夕持不由自主地凝视著燕染的眼睛,脸上却故意摆出毫不在乎的表情。

“没错,是我下令不要去追赢秋。我虽然留了他将近一年,却也知道他迟早都会走掉。更何况现在知道他竟然喜欢过府里的下人……那就更没必要强留他。”

燕染静默了一会儿,眉心悄悄地拧了起来,似乎想要做什麽辩驳,但还是忍住了。接著又问:“可你也同意郑长吉离开。”

第27章

李夕持冷笑:“你认为本王应该让人把他的头取下来?我确实想过那麽做,可他父亲在先皇还是太子时就在这里做管家了,要下手可没这麽容易……”

“长吉不是王府的下人。”燕染终於忍不住纠正他,“他只是自愿在王府当差……”

“本王说是就是!”

说话间李夕持竟变了脸色,他两步跨到床前一手撑住床罩,俯身道:“你刚才问我为什麽放他们一马,因为全天下能惹本王生气的人只有你澹台燕染一个!你凭什麽帮郑长吉说话?难道说你和赢秋一样对那他……”

惊愕於自己的联想,他没有再继续下去,而是一手揪住了燕染的衣襟,另一只手则抄向燕染的後腰,就仿佛是要将他牢牢的禁锢起来。

燕染这几天一直没有被惊扰过,突遭被李夕持这样一吓,当即唇色全无,两颊些微的红润也消失殆尽。

李夕持这愕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冲动,将燕染放开。

“以後不要再挑战本王的权威,否则吃亏的只能是你自己!”

燕染被他摔回到床上,虽然不是什麽很高的距离,但腹部却还是隐约作疼。只是悄悄咬了咬嘴唇,李夕持就立刻瞪了眼睛,做势就要掀开被子察看他的伤口。

燕染急忙一手按住了被子,浑身禁不住地颤抖起来。

李夕持又想要去摸燕染的脸,同样被避开了。

“你就这麽怕了我?” 李夕持有点不耐,他在床边坐下,上半身几乎就要贴在燕染胸前。

然而这一次,燕染的目光却并没有在他身上停留。

他好像在看望著床顶,又像什麽都没有看。魂灵似乎已经游离出了躺在床上的躯壳。

李夕持从未见过这样的燕染,心中不免紧张。於是按著他的肩膀轻轻摇晃,连声音也不由自主地放柔道:“难道我们就不能暂时忘了身份,好好说一会儿话呢?像沙漠里那时一样……”

燕染被他这样一晃,竟从嘴角中露出了一丝冷笑:“我从未甘心做俘虏,可你却忘不了自己是王爷。”

李夕持愕然,心中怦然一动,按著燕染肩膀的手也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