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王文杰迫不及待地戴上了耳机。
激昂悲壮的音乐响起来,人已去恨未竭,心撕裂痛难歇……从来没想到,原来,戏曲能有这样强的感染力,能让唱的人心痛,听的人心碎。
“生为人杰,死也壮烈……这词,好象林染。”王文杰喃喃地说,眼睛涩涩的。
王爱国沈默著,握了下哥哥的手,轻轻的,再握了一下,重重的。
“有林烨的消息麽?”
“没有,”王文杰摇摇头,张开胳膊把弟弟揽进了怀里,“我到处都打听遍了,没有,什麽消息也没有。”
“你何必舍近求远呢,大伯伯肯定知道的,你怎麽不问问他?”王爱国靠在哥哥怀里,扯过一边耳机来一起听。
“我当然找过了,软的硬的都使了,老头就是不吃我那一套。”王文杰很郁闷,他连绝食斗争都搞出来了,王志文可倒好,一句话就把他打发回来了──
“你以为你是包仁杰啊?”
王爱国听得哈哈笑。
“也是,你又不是二伯伯,饿一顿能叫他心疼死。”
“唉,老头那个原则性啊……”王文杰苦笑著叹气,“能得罪的人都被他得罪完了。”
“对,剩下的都被咱们俩得罪完了。”王爱国回忆起小时候那些事,实在是捣蛋到了头,“你们那个张局长,咱们小时候玩火把他家大门烧了个窟窿的那个,他这些日子没少折腾你吧?”
“他倒没折腾我……”王文杰嘀咕著看了看表,“就是那个姓刘的,处处针对我,我看哪,八成是他以前实习的时候被我爸得罪了,所以成天找我的茬儿。”
“你可别这麽说,”王爱国坐直了身子,转过脸看著他哥,“我听说,你们刘队长这辈子最服的人就是王志文,你爸爸,我大伯伯。”
“是……吗?”王文杰有点吃惊,还想再问下去,司机却刹了车。
“我到了,哥你回去吧,再见!”王爱国匆匆下了车,挥了挥胳膊,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
昏暗的路灯下,孤独地挥著胳膊的大男孩,目送著车子慢慢开远。
这场景永远地留在了王文杰的脑子里,就像一幅褪色的油画。
第26章
王爱国哼著歌儿进了学校──你问我爱你有多深?爱你有几分?我的情也真,我的爱也深,月亮代表我的心……
夜已经很深了,宿舍楼早已上了锁,虽然寝室远在三楼,可是这难不住王爱国──爬水管是他的强项,是遗传,是天赋。
“啐!啐!”王爱国向手心啐了两口,摩拳擦掌,准备开练。
“爬得上去麽?小心别掉下来。”身後一人轻声提醒。
“没问题……”王爱国没回头,可是也没有继续动作,他觉得背脊发凉──这是一种预知危险的第六感,一样是遗传,是天赋。
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王爱国一直保持著这样的一个姿势:两只手抱住水管,一只脚撑住墙,另一只脚撑著地──就像那部很著名的电影里面那个很著名的角色……
“你这样子,很像《地雷战》里面那个偷地雷的。”身後的那个人说。
王爱国放下手脚转过身来,毕恭毕敬地叫了声‘蒯老师’,他有点吃惊,老蒯是从来不跟学生开玩笑的。
老蒯显然已经习惯了学生这麽称呼他,点点头,目测了一下高度:“咱们学校的宿舍楼层高都是三米,三楼是六米,再加上窗户的高度是一米,一共是七米,你一般要爬几分锺?”
“爬得慢的话,五分锺;爬得快也就不到一分锺吧。”
“怎麽会相差这麽多的?”老蒯掏出香烟,啪地打燃了火。
“速度取决於有没有人中途打扰。”王爱国也掏出了烟,“借个火,行吗?”
老蒯的打火机是ZIPPO的,上面刻著一个狼头,看上去很帅气,火苗窜得很高,在夜风中屹立不倒,险些燎到王爱国的眉毛。
“你的意思是说我打扰你了?”老蒯像是炫耀似的反复开关著那个可怜的狼头,啪,啪啪!
“不是不是!”王爱国赶紧解释,“蒯老师您……找我有事?”
“今天下午的答疑,全班就你一个人没到。”老蒯开始说正题。
“下午没课,我出去办点事,没人通知我要开会。”王爱国很镇定。
“那是因为你不接电话。”老蒯终於收起了打火机。
“我手机没电了。”王爱国撒起谎来面不改色心不跳──嗯……这个,也是遗传。
“什麽事办到现在才回来?”老蒯刨根问底,还亮了亮手表。
“我爸病了,我去医院,可以麽?”王爱国硬著头皮继续扯谎,虽然他很想像下午对待他哥那样,温文尔雅地、斯文有礼地,来一句“吹皱一池春水,干卿底事?”。或者,干脆地、粗鲁地,来一句“关你P事!”
“可以啊,不过……哪家医院?”
王爱国有点招架不住了,嗯……
“是不是大众剧场啊?”老蒯吐了个烟圈。
王爱国感觉今天大概是撞了鬼了。
“我也去看了,是出好戏。”老蒯点点头,叹了一口气,“下午的答疑是关於期末考试的,我上个礼拜就通知过。你上次测验不及格,期末要是考不好,就得补考了。这麽重要的事情,你怎麽……拿前程开玩笑!看戏?儿戏!”
王爱国被训得一愣一愣的,不光愣,还困──要知道这会儿已经是半夜了。真不知道老蒯的精力怎麽就这麽好,有什麽话就不能明天说嘛!
“算了,唉,明天下午4点带上课本和笔记到我办公室来,我把重点再给你划一遍,再敢不到的话就准备直接补考吧!”老蒯低头看了看手表,转身要走。
“蒯老师,我可以抄抄同学的笔记就行了,不、不用麻烦您……好,我记得了,我明天下午一定来!老师再见!”王爱国改口改得很快,因为老蒯的脸色已经不是能用‘难看’两个字形容的了。
“站住!”老蒯忽然又叫住了王爱国,“不许爬水管,你等著,我帮你叫门去。”
王爱国已经不敢再发表意见了,虽然他觉得爬楼梯比爬水管累多了。
老蒯很快叫醒了值班老头:“对不起啊,我们班上这个同学生病了,刚从医院打完吊针回来,麻烦您开一下门。”
王爱国赶紧配合著低下脑袋咳嗽两声。
其实很想笑,原来老蒯撒起谎来一样是连眼睛都不带眨的,天赋啊天赋!
轻手轻脚地回了宿舍,虽然动作已经不能再轻了,还是把几个哥们儿吵醒了,老六迷迷糊糊地抱怨:“你小子吃了豹子胆了,连老蒯的答疑都敢逃,他都快把你的手机打爆了!”
王爱国没说话,匆匆地洗脸洗脚爬上了床,躺下来以後才开口:“哪个叛徒把我去看戏的事情捅出去的?趁早坦白交代,不然别怪小爷我翻脸不认人啊!”
宿舍里立即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呼噜声,此起彼伏,每个人都在瞬间进入了一级休眠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