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倒是真有一部，”林烨又是一声冷哼，面沈似水，两只眼睛黑漆漆地瞪过来，犹如两潭古井，“你儿子演的，要看看吗？”
王志文差点一跟头栽进井里头去，“咳，别胡说！”
第179章
林烨还真没胡说。事实上，警方的确是在黄金海港的客房里搜出了针孔摄像机和拍摄带，可是，主角只有两个人──王文杰和白翩翩。
王志文没好意思再细打听拍摄带的详细内容，他只觉得一张老脸都被儿子丢尽了。
很明显，他的蠢儿子中了美人计，被苗老板暗中摆了一道。而林烨在搜出录影带之後，干脆将计就计，宣称苗老板在黄金海港偷录了大量的、众多人物的私密影像，於是搞得人人自危相互猜忌，对手乱成了一锅粥。
王志文忽然有一种‘长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的感叹，他是真没想到林烨的法子会比燕飞还阴损还毒辣，还……有效。
“这麽下三滥的招数，亏你怎麽想出来的？！”王志文啧啧赞叹，各种羡慕嫉妒恨。
“不是我想的。”林烨摇摇头，关火把鸡汤撒上胡椒面，倒进了保温瓶。
“那是谁？”王志文直觉地以为是燕飞。
“也不是。”林烨仍是摇头，不再卖关子，搓搓手，轻叹了一口气，“这主意，是王文杰出的。”
王文杰？！
是的，王文杰出的这主意。就如之前他跟林烨说的那样──‘没开过荤咱好歹也闻过荤腥，小爷我接得住！’虽说之前是一时大意，被白姑娘一曲‘一生只爱一次’迷了魂，中了苗某人的美人计。可是等到清醒了，王文杰立刻就明白过来，琢磨出了对策，找到林烨源源本本和盘托出。
王志文听傻了眼，他儿子能想出这主意？
“没错，是他。”林烨盖上了保温桶，背靠著流理台点燃了一根烟，眼神在烟火後面闪烁不定，“他跟我商量，找借口搜查黄金海港，趁乱宣称搜出众多摄像带，引起他们互相猜忌，从内部分裂对手。可是黄金海港属於北城分局，不是咱们的地盘，我们不能名正言顺地进驻搜查。我跟他说给我点时间，我得等待时机，想个合适的法子……”
王志文凭借多年侦查的工作经验，直觉这里面有问题。他儿子绝对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想出这麽个主意，这里面八成有什麽猫腻。联想到之前，王文杰手里那张黄金海港的会员卡，还有那个叫白什麽的小丫头……王局长刷地一身冷汗，儿子八成是中了美人计，猜到了姓苗的会搞针孔录像那一手，这才想出主意反将了这一军。
这个……林烨知道不？
王志文的脑子飞速运转，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他这儿子是绝对不敢跟林烨坦白这个事的。可是，这麽明显的事情，林烨又不是傻子。唉！
何况，现在连录像带都搜出来了……
王志文决定自己先当回傻子，装聋作哑地把这个事情翻过去。
“然後呢？”
“然後？然後……”林烨疲惫地揉了揉眉尖，“他抢先一步想出了办法，替我解决了这个问题，用这样极端的方式，这样……”林烨说不下去了。
“你是说，他是故意的？故意把我和包仁杰带去了黄金海港，故意打草惊蛇引起对方反应，故意替我挨了那一枪？他怎麽能这麽……”王志文恍然大悟心如刀绞，儿子怎麽能蠢到这个地步，这个不要命的地步！
“是啊，你怎麽摊上这麽个儿子？”林烨一声苦笑。
类似的话，林烨曾经说过。那时候，他曾经问过王文杰──‘你怎麽摊上这麽个爹？’两句话如出一辙，却带著各自不同的浓浓的情绪，一个是戏谑，一个是哀伤。
王志文血往头上撞，这句话问得他新仇旧恨一齐涌心间，他这个不要命的儿子做的这一切是为了谁呢？还不是这个混蛋王八蛋！
王志文忘记了，几分锺前他还在感叹‘长江後浪推前浪’呢。可是一想到儿子，得意弟子就又变成了‘混蛋王八蛋’。
他清楚地知道为什麽──儿子为什麽会这麽做，为什麽会连命都不要了地去出这样一个险招，即使是会被林烨发现那盒丢脸的录像带，也要拼死捅破黄金海港的保护网……儿子，为的只是一个人，一个混蛋王八蛋。
因为这个混蛋王八蛋受了伤，因为这个混蛋王八蛋遇到了危险，因为有人要买这个混蛋王八蛋的脑袋！
儿子不是第一次为这个人冒险了，王志文对上一次的情景记忆犹新──儿子说：爸，对不起，我知道这主意太笨，可是我真的没了别的办法……
是的，他的这个笨得出了圈儿的儿子，总是只能想到一个笨办法的儿子，总是这样，总是这样。
他曾经问过这个混蛋王八蛋，你打算把我儿子毁到什麽地步？
他曾经以为，儿子已经‘毁’得差不多了。可是，原来，那些其实都远远不够，儿子，总是能再毁得更彻底，彻底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这让他心痛，更让他心碎。
“我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王志文问得咬牙切齿。
“我赔您一条命。”林烨狠狠地搓手。
“我不稀罕！”王大局长愈发地怒发冲冠，“你算老几啊？你赔得起吗！我儿子比你强十倍、强百倍！你根本配不上我儿子！”
林烨茫然地点头，狠狠地吸一口烟，再深深地长叹出去，“是啊，一眨眼的工夫，他已经强过我太多了……”
是的，一眨眼。我们常说，成长就在一瞬间，可是谁知道，这一瞬间的背後，多少故事，有酸，有痛，有笑，有泪，还有──刻骨伤痕。
王志文不知道该说什麽，他曾经做梦都想儿子有成长，可是，当儿子终於成长，才发现，成长的代价，让人无法承受。
“我儿子……他现在到底怎麽样了？我要见他！”慈父的心问得悲切。
“他很好，已经恢复了许多了，放心。”林烨掐灭了烟，仔仔细细地洗了一遍手，提起了保温瓶。
“我能放得下心吗？那是我儿子！”王局长很不满。
林烨有点犹豫，终於还是点点头，把手里的保温瓶塞给了王局长，从衣兜里掏出手帕狠狠地擦了擦手。
王志文看出了一点什麽，扬了扬下巴，“手怎麽搞的？”
“我对山药有点过敏。”林烨迟疑了一下，不情愿地交代。
“哦，真巧，我儿子也是。”王志文同情地点头
林烨的脸色有点发白，“他已经吃了一个礼拜，大夫说这东西对他的伤有好处。”
“那就接著吃吧，”王志文了然地笑了一声，“他只对生山药过敏。”
“嗯，我也是。”林烨皱著眉，看看快被搓下一层皮的手。
“下次切的时候，记得戴个一次性手套。”王志文抱著保温瓶走在了前面，回头看看林烨，重重地叹上一口气，“唉……你算不错了，我们家包仁杰，别说煲鸡汤了，连烧个水都经常烧干了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