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楼推开门却吓了一跳，你在啊，怎麽不开灯？
王文杰坐在地毯上两手抱著膝，你回来了？哦，您怎麽回来了？
废话，这是我家，我干嘛不回来？林烨开了灯，又皱了皱眉，你喝酒了？
王文杰却似乎是没听到，仍是呆呆愣愣的：“上次也是这样……你留给我一副手铐，然後就没了影儿，一下就消失了两年。这次你又留给我一副手铐，然後说走就走了，我还在想你是不是又要消失了……结果你居然回来了。”
林烨弯腰捡起了王文杰面前的那副手铐，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到底还是叫你弄断了。钥匙明明就在你手边，你怎麽就不肯找一找呢……”
“因为我笨嘛，因为我压根就不敢指望你会把钥匙留给我！”王文杰抬起了头，有些委屈地抱怨，口气却很平和，“林烨，你干吗一定叫我猜呢？为什麽就不能直直接接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不管是什麽事情、什麽话，你都压在心底，跟谁都不肯说，就是我，你也还是不肯说。这样就好吗？就不难受吗？你记不记得那天在车上，那些孩子唱的儿歌？乌龟不说话，有谁来救它！林烨，你的嘴巴比乌龟壳是硬得多了，可你的心呢！”
林烨张了张嘴，我……
只说了一个字，就又是什麽也说不出来了。轻轻坐下来，把玩著那一副手铐，惋惜地叹气，唉，可惜了……
王文杰郁闷地往後一躺，双手枕在脑後，“可惜什麽！至少我人还在这里，你还能看得见我。现在改，还来得及，是不是？”
不要等到有一天──失去你的我的世界，越来越小……
“我的心一直都在这里，只是你没发现罢了。”林烨深吸一口气，把手铐塞回给王文杰，“既然找到了钥匙，就把它收好吧，我不会再藏著它，你也别弄丢了它。以後我会记得了──直直接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OK?”
王文杰没动弹，执拗地瞪著林烨，一直瞪得林烨一声长叹，举手投降。
好吧，我说。
第149章
好吧，我说。
林烨说了很多，说起从前，说起现在。说从前爱著痛著怀念著的那些人、那些事、那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说现在依然爱著、痛著、怀念著的──人，和感情。
那个人，叫林染。
其实……那个人很差劲的──他甚至连结婚都不敢告诉我。林烨淡淡地说，苦涩地笑。
夜深了，一轮新月，雪一般白，淡淡的几丝云彩徘徊在窗外，风吹动窗纱，簌簌地响。
月亮在凝看这一片天堂，哀伤的面庞。
王文杰静静地听，不说话，林烨自言自语般地说下去。
也许不是不敢，是不屑吧……在乎才会不敢，不在乎於是不屑──这麽些年我到底也没钻出这个牛角尖，他到底是不敢，还是不屑？是在乎，还是不在乎？
都结婚了还有什麽在乎的？当然是不在乎！王文杰心里这麽想，却没有说出来，林烨好不容易把伤口血淋淋地挖开，他实在不忍心再撒上一把盐。
其实也都无所谓了，都过去了。不管在乎还是不在乎，至少……快乐过，就很好。林烨收起了笑，他的孩子，如果能生下来，现在应该也可以打酱油了吧……
就算是又怎麽样？那酱油打回来也轮不到你吃──你只有吃醋的份儿。王文杰忍不住吐糟。
王文杰，我有没有份吃醋，这个不好说。林烨瞟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可是你这会儿这醋吃的可真是够酸的，当心点儿，都多少年的老陈醋了，别酸倒了牙。
王文杰摸著腮帮子抽了口凉气，啥也说不出来了。
可是林烨偏偏不肯放过他，老陈醋一缸一缸地泼下来，泼得他晕头转向一把骨头都酥了──
其实，那个时候，我的私生活是很……嗯，怎麽说呢，放荡？不堪？糜烂……嗯，差不多吧，就是糜烂。男的、女的，只要是看著顺眼的，就下力气去追，玩呗！想爱就爱，想恨就恨。被谁得罪了，就十倍报复回来；看上了谁，就痛痛快快地去追个死去活来……你还要听下去麽？
王文杰这下是真的张不开嘴了，一点力气都没了，整个人都掉醋缸里了，挣扎著点点头，要。
林烨貌似同情地倒了一杯红酒给他，一本正经地说：我记得中学化学课教过，酸加醇生成酯，酯是有芳香气息的──醋里加点酒，也许味道会好一点？
王文杰一把夺过酒杯仰脖灌了下去。
好，我接著说。林烨又添了一杯酒，有些心疼地嘱咐，这可是马爹利呢，你悠著点儿。
王文杰赌气似的，又一杯灌了下去，林烨懒得劝了，若无其事地再添了一杯，给自己也倒上一杯，慢慢地品，慢慢诉说。
红红的酒，晶莹剔透，柔软却又刚硬的颜色，反射著月光，寒冷彻骨，却又热情如火。
直到遇见了他、直到遇见了他……遇见了他，忽然那些就都不重要了，空虚了，无聊了，寂寞了，想要安定下来，想要好好过日子，想要……林烨啜了一口酒，苦笑著摇摇头，傻啊。
王文杰抓过酒瓶，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点点头，嗯，是够傻的，你和他一看就不是能在一块儿过日子的人。
我又没说要和他一块儿过日子！你以为谁都像你们家那麽放得开啊？林烨白了他一眼，我那个时候压根没想著要和他怎麽样，我想著该找个老婆安定下来了……谁知道我正挑著呢，他倒不声不响的把婚都结了！
王文杰想像了一下，林烨所谓的‘挑’一定阵仗小不了，八成跟那个谁谁选妃也差不多，真把自己当盘菜了──倒也难怪。
嗯，初恋时我们不懂爱情，干杯！王文杰主动过去碰了碰杯子，一口又喝干，酒瓶子眼看就快见底了。
拉倒吧，狗屁的初恋！林烨也是豪爽地一仰脖把酒灌了下去，老子从十六岁就开始泡马子，那个时候要是少戴几次套子，这会儿啊，孙子差不多都能有一个市局刑警队了！
王文杰一口酒喷了个漫天花雨，全喷在了那张纯手工地毯上。
林烨心疼地骂起来，王文杰你个败家玩意儿！
林烨这话骂得暧昧，王文杰却愣就没听出来，手忙脚乱地找出纸巾收拾，越收拾越乱，最後不得不认了命，我赔你一张新的吧？
你赔得起吗！林烨嗤之以鼻，算我倒霉吧。
你是够倒霉的。王文杰点头表示同意，放心大胆地又倒了一杯酒──反正地毯已经脏了，也就不用顾虑那麽多了，喝吧！
喝到後来就有点高了，眼见著林烨从一个变了两个，从两个变了四个，再然後就数都数不清了……王文杰挣扎爬起来，摇摇晃晃去了厨房，把脑袋伸到水龙头下面一顿猛冲，差点没直接栽进料理池里。
冷水浇头，清醒了不少，回想起林烨刚才说的这些话，大概拼凑出了前前後後的一段故事：放荡不羁的纨！子弟林烨遇见了家境贫寒却倔强的林染，展开了一段别扭、曲折、尚未开始就无疾而终的感情，这个‘终’不是林染的牺牲，而是林染的婚姻──这个结果几乎是必然的，林烨那个时候，根本就是个人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