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其实老实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研究著手里的东西，木头做的……份量是有一点，可是这东西毕竟是木头啊，杀伤力不够大。你要是真想砸人的话，我建议你用这个，喏，这个！
王其实拿起了茶几上的大理石烟灰缸。
这东西好，用起来顺手，你要是角度、力度得当的话，能砸死人的。你看，我差点忘了，反正你已经弄死过一个了，是吧？再弄死一个也没啥大不了的。
看过《警察故事》的读者们应该知道，王其实这个人很缺德很混帐，也只有很缺德很混帐的人才能这麽若无其事地说出这麽缺德这麽混帐的话，也只有这麽缺德这麽混帐的话，才能把林烨气成这个样子。
林烨的眼睛血红，太阳穴上的血管爆出来，咬牙切齿，那个姓胡的不是我杀的！那是个意外！意外！
嗐，我没说他。王其实很无辜地样子，两手一摊，我说的是林染──林染，你明白？反正林染已经死翘翘了，你再把那个王文杰也弄死，他们就可以做伴去了。
小染的死也是个意外！林烨的眼睛更红了，红得像火山爆发，眼中的血像岩浆一样，简直就要流淌出来，那是个意外！我没有做错！我没有！
哦？王其实更加无辜了，你也知道是意外？你也知道你没做错？那你这麽些年纠结个P啊！你看你这麽些年，人不人鬼不鬼的，我还以为你真是做了啥亏心事，让那个谁揪了魂呢！
你！你！林烨吼不下去了，手指著王其实，干瞪眼不说话，反倒把王其实吓到了，嘿！不至於吧？我说什麽了你这麽大反应？冷静点冷静点，别人看到了还以为我把你怎麽样了呢。
别说，这没什麽逻辑的语言还真的起了作用，林烨忽然就冷静下来了。只在一瞬间，手不指了眼不红了太阳穴也不爬蚯蚓了，嘴角还挂了一丝笑，就这麽一瞬间忽然就恢复成了风度翩翩浊世佳公子了，亲切有礼的一个笑，谢谢。
呃……王其实打了个寒战，不客气。
你说得对，我是没必要纠结。林烨点点头，坐回了椅子上，伸出了手，你是来送材料的吧？局里这次动作还真利索。
不利索不成啊。王其实把东西递了过去，人家上面有人，说得糖尿病就得糖尿病，说住院就住院，说保外就……呃，反正，你签字吧。
这个字轮不到我签，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案子是王文杰负责的，刑警队签了就行了。林烨冷静起来简直不是人。
成！其实我也就是顺便来看看你，呃，其实也不是我非要来看你，其实是燕子，其实你也知道是吧？其实你和他差不多，都没啥亲人──天晓得你为啥跟你爹不亲，有个爹多好啊，燕子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也特嫉恨你……呃，我随便说说，你别当真，其实就是这麽回事儿！你明白了吧？
明白了。林烨点点头，我现在明白你为什麽叫王‘其实’了。
第145章
其实我看你还是不明白。王其实说。
不明白什麽？您指出来，我洗耳恭听。‘风度翩翩浊世佳公子了’不耻下问，礼貌周到又客气，态度极佳。
王其实反倒有点卡了壳，呃，其实我也不是太明白……就拿你那个爹来说吧，有首歌怎麽唱的来著？碾子是碾子缸是缸，爹是爹来娘是娘！好歹那是你爹，你说你跟自己的亲爹较劲你有意思吗！你这次出事，要不是你家里上下打点钻营，你能这麽全须全尾的出来？你也就那麽一个亲人了，还不孝顺著点儿，真要成了孤家寡人哪……嗐，我说这个干嘛！
王其实不知道，林烨的那个爹不是‘亲爹’。不过就算知道，他倒也不会在乎。
林烨没说话，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王其实这个人罗嗦是罗嗦，可也得看对象。能跟林烨罗嗦上几句，也是看在燕飞的面子，林烨不说话倒也无所谓，他反正是只管自己说痛快了拉倒。
当然了，这事儿也不能全怪你，是吧？你那个爹我看也是闷葫芦，有话不说出来让人猜的主──别说，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们爷俩还真是挺像。我还真没见过他那样的，亲爹死了都不带哭的……
外人面前不掉眼泪，林家家风如此，让您见笑了。林烨开了口，冷冷地，硬硬的，像块石头。
家风？哦，那就难怪了。王其实表示了理解，却还是不够理解，那可是自己个儿的亲爹哪，哭一哭有什麽大不了的……
亲爷爷也一样。林烨还是又冷又硬，倒也没有不耐烦。
王其实一听就明白了，林烨的意思是说，如果换成是他自己，也不会在老厅长的葬礼上掉眼泪。
王其实心说，自己那‘大侄子’算完了，栽到这麽一个面黑心硬的主手里，这辈子就交代了。
王其实倒不心疼‘大侄子’，在他看来，这小子纯属自找。他今天来就是替燕飞传个话，林烨听不听无所谓，他把话传到了，任务就算完成！
所以王其实传完话就走了，走得很得意，得意得忘了形，一边走一边踢著路上的一块香蕉皮，自食其果地被街道老大妈数落了一顿。
被数落完王其实就清醒了，怎麽琢磨怎麽觉得不对劲──林烨的表现咋介反常泥？反常得像换了个人！
王其实回家如实汇报，燕老师听了点点头，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吐了俩字──很好。王其实高高兴兴地该干嘛干嘛去了，倒也没细问燕飞夸的是谁，是他呢，是他呢，还是他呢？
其实……燕飞夸的是林烨。
林烨果然主动去找了他爹，不过在这之前，他先找了王文杰。
没废话，递过去一个东西，“以前摔了你的，赔你个新的，喜欢呢就收著，不喜欢就还我。”
林烨说这话的时候脸绷得死死的，不像是送东西，倒像是借东西。手捏得很紧，王文杰想接都差点接不过来。
最後王文杰差不多是把林烨的手指头掰开才算抽出了那东西：手工做的木制不倒翁，比之前被摔坏的那个小了一点，也粗糙一点，穿著唐装的阿福哥，高高的朝天冲小发髽，大大的眼睛黑黑的眉毛，咧嘴哈哈地笑，两个大大的酒窝，拱手拜年──恭喜发财。
王文杰没说喜欢，也没说不喜欢，拿在手里端详了一下，抬头问了句，你做的？
嗯，林烨面不改色点点头，在里面呆得无聊了，随便做的。
不能吧？王文杰有点不敢信，那里面能有工具？他们就不怕你……那个了？
王文杰用手指头在脖子上划了一下，还做了个很夸张的飙血的手势。
林烨面皮抽搐了一下，摇摇头，他们不怕。
王文杰觉得头皮有点发麻，把东西揣了起来，林烨，你想明白了？
林烨呆了一下，点点头，又摇摇头，明白了一点儿，不多──不管公平不公平吧，反正，有个人在身边……不，我是说，如果那个人是你，那就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