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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夫君三流妻(15)

(十一)

岁岁两个月前刚满十八,尚未加冠。

气度虽极是沉稳练达,眉目间却仍是有些稚气难掩,依稀可见当年那个抱着我的大腿使劲往自己那边掰的孩童模样。

这么年轻就做了禁军统领已是史无前例,若是统帅三军恐怕不知要摔烂多少人的下巴。

我走到一株翠竹前,抱臂倚了上去。竹身被我压弯,复又弹起,我便随着这一曲一伸间来回晃荡。

不管他在我面前要守何种礼数,我却只管放下所有戒备,做一个吊儿郎当没正形的兄长。

“你也说了,战场上什么变故都有可能发生,我又怎能让你代为涉险?倘若你有个三长两短,别说干娘和义父会做何反应,光是月月那丫头就能活活吃了我连骨头渣都不带吐的。”

“食君之禄,分君之忧。为臣者,本当为国家社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我叹口气打断了他:“你若还跟我说这些虚言,我可没空奉陪。义父刚刚答应将几条秘密商道让出来给我军运送兵力,我正急着要去与诸将好好商量一番。”

岁岁停顿片刻,抬起一直垂着的头,身姿挺立,如松如柏。神情中减去了几分小心恭顺,取而代之以唯有在我面前才会偶尔露出的俾睨傲然:

“倘若御驾亲征,将士们会但求无过不求有功,只求将敌暂且击退而不求将其彻底击溃。夷狄此番来犯,虽是精心谋划多年力图不胜不归之举,然而,臣却有把握,灭其主力夺其国土,永解我西北兵祸大患,保我边境百姓至少三十年的安居乐业。

军中多是魏伯伯的旧部,臣是魏伯伯的亲传弟子,他们必会鼎力相助。此番作战,可趁势倾国之力将战线拉深拉长,在取得全胜的同时,臣亦能为皇上遴选可用之材。另外,有皇上坐镇京中,后勤补给才能得到最大限度的保障,免除前方将士的后顾之忧。相信经此一役,朝中必然再无人敢看轻皇上半分!”

一番话,铿锵有力。这才是令十万全国最精锐的军中儿郎真心拥戴的年轻统领。

我心中震撼,无言良久,最终站直了身子。

“看来,你是与仲父商量好了,才来找我的。”

“臣已将全盘谋划同魏伯伯反复推敲过。”

“这么说,我不答应也不行了?”

岁岁敛了眉眼忍了笑:“恐怕是的。”

我哼了一声:“你可知,我盼着能真刀真枪上阵杀敌盼了多少年?”

他抬眼看了看我:“皇上就算出征,也绝对没有可能碰到任何刀枪。”

我郁闷。

他大约是想要安慰我,于是很诚恳地建议:“皇上如果实在觉得手痒,可以去找月月。”

我连连摆手:“我只是手痒,不是皮痒!”

说笑几句,我又问:“有几分胜算?”

“七分。剩下的,是三分天意。”

“那么,你我且合力,让天,也站到我们这一边!”

岁岁缓缓点了一下头,与我击掌为誓。脸上的笑容,是很少见的粲然。

我不知道,这是因为他终将能实现征战沙场护国卫民的宏愿。抑或只是因为,他让妹妹心爱的男人远离了那片血与火组成的险境。

(十二)

大军开拔那天,晴空万里。

我亲手将白袍白甲的岁岁扶上战马,小声告诉他:“你凯旋之日,便是当大舅子之时。”

他愣了一愣,然后悄悄在我的肩窝砸了一拳:“你手痒的毛病待我回来再治。”

“到时候,我们定要醉上一场!”

“打上一架!”

他朗笑,策马。

剑锋所指,莫敢不从。一呼三军皆披靡,男儿当如是。

那面印着大大‘萧’字的帅旗渐渐消失在我的视野里,再度看到时,已是两年后的隆冬。

9

9、第八章 离别之际 ...

平静惬意的日子总若山涧溪水般奔流得轻快,虽已值深秋,却只微凉。

午后暖阳当空,白夏头枕着战风毛茸茸的肚皮躺在院中锦席上用枯草编东西玩,萧疏则静静地坐在一旁翻看置于玉桌的公文信笺。

过了一会儿,大功告成的白夏挥舞手中的物件忽然冲着萧疏‘汪汪汪’大叫了几声。萧疏只是很淡定地抬了抬眼,却惊得正在小憩的雪狼一个激灵一跃而起,将她掀了个懒驴打滚。

“啊!臭狼,你故意的是不是?”

见势不妙,战风秉持着‘好狼不吃眼前亏’的原则风驰电掣般的逃之夭夭,待到白夏气急败坏爬起来,早已踪影全无。

“谁让你学狗叫吓到它了的?”萧疏见她悻悻然的狼狈,不由莞尔:“好啦别追了,编的什么,拿来给我瞧瞧。”伸手接过草结的玩意儿,严肃了神态仔细端详。

白夏翘着大拇指在自己的面前摆啊摆的穷得瑟:“怎么样,我厉害吧?我心灵手巧吧?编得栩栩如生很像吧?”

“嗯,像!”萧疏转了视线看向她,深以为然的连连点头:“尤其是那几声吠,最像!”

白夏很是反应了一下,才在他的眉眼弯弯里恍然大悟:“……你是说我像小狗?!”

萧疏大笑,其声朗朗,其神灼灼。不似惯有的云淡风清,而是灿若骄阳当空。

白夏歪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另一只手里拿着的书信,眼珠子一转:“家里出什么喜事了?”

萧疏并不意外她的敏锐,兴致很好的反问:“你能猜得出是什么事儿吗?“

“还能有什么,你们大楚皇室后继有人了呗!”

萧疏颔首,喜难自禁:“明年初夏,我萧家便将有添丁之喜。”

白夏一时嘴快:“又不姓萧……”

萧疏毫不介意:“皇上本就是父亲的义子,他和妹妹的孩子虽不姓萧,倒也可算得上是我萧家的孙儿。如此一来,总算可以全了父母大人抱孙子的心愿,也终可了我一桩憾事。”

他笑得甚是开怀,白夏却觉得自己的面部肌肉有些发僵,沉默了少顷,方压下心中阻滞之感,继续问道:“那你是不是要回京瞧瞧?”

“外甥出世,我这个做舅舅的又岂能不在场?等到开春便启程。”萧疏将信仔细折好装起,轻叹低语:“真不知道,依妹妹那性子要如何做娘,恐怕,会比母亲有过之而无不及吧……”

想到日后大楚皇帝被妻儿逼得抓狂崩溃的窘状,萧疏几乎要笑出声来。

那个妹妹啊,打小就顽劣不堪,偏偏所有人都宠着她顺着她,于是越发横行无忌。

别的不提,单说她仅凭八岁稚龄就成了京城所有达官显贵世家子弟谈及色变避之唯恐不及的小魔头,便可见一斑。

皇上总是感叹:“你们兄妹俩一个性如烈火一个温吞似水,若非长得太像做不得假,实在让人很难相信居然是一个娘生的。”

于是便会招来母亲的兜头一巴掌:“照这么说,你才应该是从我肚子里钻出来的喽?”

还有父亲的满脸嫌弃:“不可能!当初钻出来的倘若是他,早被我给掐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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