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3Q无下限(52)

“前天到的。”

“噢……”我歪着头很认真地想了想:“回来过年啊。”

“……不然呢?”

我又努力地思考了一下,然后严肃地表示赞同:“有道理。”

林木森怔了怔:“辛阔你没事吧?怎么说起话来颠三倒四的。”

我笑嘻嘻地拍拍他的肩膀:“是你的中文理解能力退化了吧?”

他皱了皱眉刚想开口,我又紧接着问了句:“哎对了,你在这儿干嘛?”

他摸摸鼻子,别过脸咳了一声:“饭后散步。”

我现在的思维有些不受控制,不及细想便脱口而出:“从你家过来,差不多要横穿整个市区,这步散得够散的嘿……”

林木森大约没想到我居然这么不给面子,明显一噎,转过头一瞬不瞬地瞪着我,颇有点即将恼羞成怒的意思。

我知他这个人的脸皮薄经不起玩笑,正想岔开话题,一旁的楼上恰好忽地绽开一串璀璨烟火,而后徐徐落在下面积满了雪的树顶,火树银花不夜天。

撑着伞的林木森被吸引了注意力,偏过首去瞧,我暗暗松了口气,便也跟着一起看,却越来越觉那烟花竟像是有无数的重影,满天都是。

“我是来碰运气的。”

我眨了几下眼睛,消除虚像:“什么?”

林木森收回目光,笑了笑:“认识这么多年,都没能当面亲口对你说一声生日快乐,想想就觉得挺遗憾的。不过按理来说,你今天一定会很忙,大概没空搭理别人,所以我只是过来碰碰运气。”

我点点头:“那看来,你的运气还不错。”

“是啊,不过……”他仔细看了看我:“你看上去,却不太好。”

“原来你的眼神也退化了,美帝国主义的糖衣炮弹真是害死人啊!”

我扯着嘴角,企图再度去拍林木森的肩膀,他却顺势抓住了我的手,微微一顿,旋即转而摸上了我的额头,面色顿时一变:“辛阔,你在发烧?”

“啊是吗?”他的体温向来偏低,此时的手掌更是寒凉若冰,放在我火烧似的前额甚是舒服,我忍不住蹭了蹭,几乎不舍得离开:“怪不得,这么难受。”

“你啊……”他又是急切又是无奈地叹了一声,便拉着我往马路走:“送你去医院。”

我连忙挣扎:“我不要在医院过年!”

“听话。”

我没他的力气大,索性一下子蹲了下去,大声叫唤:“我不我不我就不!”

“……”

林木森定是没料到我这么大的人了居然还玩撒泼放赖这一套,愣在了原地束手无策。

我缓过一口气,也觉得自己很是丢人,讪讪地站了起来:“只是一点点低烧而已,睡一觉就好了。”

他目光沉沉地注视了我片刻,放开我,而后背对着我弯下腰:“上来。”

我呆了呆:“不要吧……”

他不再说话,只维持着姿势不动,静候。

僵持少顷,我终是拗不过先败下了阵,况且一阵阵的天旋地转,想必本身也差不多撑到了极限,便收起掉落的那把伞,又将林木森的伞接过,爬上了他的背。

林木森很清瘦,但给我的感觉很踏实,走得很稳。

我一手搂着他的脖子,一手举着伞,听着他一步一步的踏雪声,只觉心中一松,所有的强撑瞬间化作了不值一提的虚无,头又重又沉,意识慢慢模糊不清,浑身也开始发冷。

“林木森,你知道吗,北京在过年的时候比平日里还要清净,因为很多人都回家了。没有车的马路又直又宽,地铁里也空空荡荡的,跟拍鬼片似的……”

“你去北京了?”

“嗯。”

“刚刚才回来?”

“嗯。”

林木森默了一会儿,再开口时,声音沉得厉害:“一个人?”

我已经昏昏欲睡,完全出自下意识:“是啊一个人……其实一个人,也没什么不好……”

“辛阔……”

“啊?”

“我后悔了。”

我努力地睁开眼睛,恍恍惚惚地问:“后悔什么?”

林木森的侧脸轮廓分明,唇线绷得很紧,睫毛上沾了两片晶莹的雪花,却终是摇了摇头,未发一语。

林木森将我背上楼,又去买了药,不眠不休地照顾了我一天一夜。我醒过来后,却一直时好时坏低烧不退,他便几乎将整个春节都耗在了我这儿。

我过意不去让他回家好好过年,他却说自己的老爸跟我老爸在生意上早有来往,也算旧识。知道我病了没人管,就命令他来照料。最后总是两手一摊,笑着来一句:“父命难违,没办法啊。”

我于是便也不再坚持。

无论如何,这种时候能有他陪着,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我知道自己自私,可是,我没有办法。

我告诉自己,这一切只是因为人在生病的时候会变得脆弱娇气,等病好了,我就会重新坚强,像一块复合水泥钢板一样的坚不可摧。

大年初五,迎财神。

从彻夜不停的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就能看出,中国人民很缺钱。

我被吵得睡不着,坚持到天蒙蒙亮,终于崩溃,索性爬起来出去遛弯。

在屋子里憋了好几天,出来被带着积雪清香的冷风一吹,顿觉精神好了不少。

街上只有寥寥几个在早锻炼的老人,还有准备工作的环卫工人。

我慢悠悠皇了一圈,最后停在了学校的教职工宿舍楼前。

一单元一楼,现在是刘教授的家,也是沈佑曾经为我描绘过的,我们俩将来的家。

如今想来,‘家’这个东西,大约确实与我没什么缘分。

十三岁的时候,失去了一次。二十三岁时,又失去了一次。

果然是,命里无时莫强求么……

我忽然很想问沈佑,没有了大树,啄木鸟该去哪里住呢?

但恐怕,不会有机会问出口了。

回去时,碰到正在楼下打扫满地炮竹残骸的环卫大叔,便打了个招呼:“新年好啊,辛苦了。”

大叔笑得爽朗:“不辛苦不辛苦,大家图个喜庆吉利,我们也干得高兴!不像年三十的晚上,有人居然在这外面的楼梯上扔了几十个烟头,成心捣乱吗不是!什么素质!”

我脚下顿了顿,随即一边上楼一边笑着应和:“就是,什么素质。”

第三十八章

(55)

过完年假,我便以私人原因为由递交了辞职报告。

欧阳喆是个好老板,没多问什么也没做任何为难,只说等我的状态调整好了,可以随时回公司。

待到工作交接完毕,正是早春三月。

万千去了国外做交换生,也许为期一年,也许条件合适的话就直接硕博连读,则归期不定。

何决已经找到了那个兜兜转转喜欢了十几年的人,这次定然不会再放手,想必也不会再回来了。

夏燕依然没有音讯,孟爽也仍然未曾放弃,同学们都在忙着努力适应社会新鲜人的身份,在不同的城市,不同的位置,展开不同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