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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胥拾遗(90)

于是问道:“该用何药?如何施针?”

“若您不放心,在下可开药单,画一幅针灸图,您让太医按照上面的意思来就行。”

赵樱泓摇了摇头:“这自然是不可能的。太医每一次为皇室成员的出诊都要做记录,每一位皇室成员的用药、诊断记录都有完整的档案。我是不可能让太医按照外人的想法用药用针的,太医必然追究来源,甚至要报给宫中知晓,我该如何说明呢?”

“这……”

“没事,你既然都懂,何必要假他人之手。你来吧,我信你。”赵樱泓笑道。

“长公主……您真的信我?”燕六娘轻声问道。

“你若要害我,何必如此麻烦,我知你是好心。”赵樱泓处之泰然。

“今夜……在下尚未准备针灸用具,还待改日再来。不过在下可以先开个药单,您让府内下人按着抓来煎服。”燕六娘道。

“寝室里有纸笔。”赵樱泓点了点头,然后着履起身,走向寝室东南角的书案。那里摆放着案上台架,存放着几本她近日在读的书,架子旁搁了笔架、砚台和一些备用的纸张,以便她读书时随时取用。

燕六端着烛台,随着她走至书案旁,赵樱泓取水,亲手给燕六娘磨墨。

昏黄的烛火映照着她的面庞,她长发尽散,垂至腰际,身上入睡时穿着的中单领口松散,锁骨隐隐可见。卸了妆容的她面庞虽失了不少血色,却愈发释放出一种柔弱而惊心的美来。

燕六望着她,失了神。

赵樱泓磨开墨汁,搁下墨块,见燕六娘还杵在一旁,道:

“你坐,写罢。”

燕六这才回过神,吸了口气,坐下身,提笔蘸墨,在纸上写下药方。赵樱泓站在一侧观赏她行笔,见她一笔一划认真写下每一个字,一手端正的楷书似乎脱胎自颜体,心道这燕六娘多半也接受过良好的教育,家庭背景并不简单。

只是她这字……怎么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她不由得蹙起眉头思索起来。

第五十三章

待燕六娘写完药方,她搁下笔,起身一揖道:

“在下不打扰长公主休息了,这便告辞,若长公主明夜方便,在下再来,给您针灸。”

赵樱泓想了想,道:“你明夜就别急着来了,这几日都不是很方便。今日是初四,再过三日,初八夜里你再来罢。届时,我会早些安排就寝,你也不必这么晚过来,约莫二更时分来即可。”

初八……燕六猜测这可能是长公主的月事之日。

这种日子自然是不能行房的,故而可以理所应当地与驸马分房睡,而不必担心府内眼线的关注。似长公主这种地位的人,她身体的所有状况都有婢子关注记录,尤其是婚后的一些私密事。对此,长公主也不得不防。

“是。”燕六又是一揖,应承下来。随即便准备转身告辞离去,她来时走的牖窗进来,出去时还走原路而返。长公主吹熄了烛火,在夜色中送她到牖窗边。

“你下次来,要与我说一说边地的见闻,我很想知道那里的情况。”她说道。

“是。长公主夜安。”燕六再次应下,便翻窗而出,迅速融入了夜色之中消失不见。

赵樱泓站在牖窗旁,借着廊外灯火的光亮,摊开手中药方细看。思索辨析良久,不得要领,疲倦之意上涌,她不再多想,回到榻上歇息。

……

是夜,韩嘉彦匆匆地出了公主府,再度折返回了万氏书画铺子,并且在书画铺子的仓库里和衣而眠。翌日清晨天不亮,她就起身回返公主府,回公主府时府内仍静悄悄的,没有多少人起身。

这一夜折腾,她只睡了两个时辰不到。不过好在接下来几日她白天是空闲着的,可以补觉。

她蒙头大睡,睡到日上三竿也无人来打搅她。等再醒来时,已经是近午时分了,她被饿醒,饥肠辘辘地起身洗漱、找食。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今日赵樱泓同样起身晚了,二人都差不多时辰起来,也都差不多时辰到餐厅用午膳。

今日午膳的菜式相当丰盛,为了照顾韩嘉彦的口味,公主府特意做了好几道咸鲜口味的肉菜,喷香诱人。韩嘉彦禁不住有些狼吞虎咽,连吃了三碗粳米饭下去。

赵樱泓碗里的饭食几乎没怎么动,因着她望着韩嘉彦吃饭的模样已然是目瞪口呆。这人仿佛饿了三顿似的,吃得也太香了,这是赵樱泓从未见识过的。

“嘉郎,可是习练过功夫?”她忍不住问道。

韩嘉彦似是早就料到她会有此一问,回道:“早些年在龙虎山上修行过一段时间,练过一些基本功。骑射、拳脚有所涉猎,但都不精通。”

赵樱泓又问道:“蹴鞠、击球、竞渡,这些游戏你可熟稔?”

韩嘉彦道:“会一点。”她不能说自己一点也不会,赵樱泓明显已对她起疑,她若是否认必会招致更强烈的怀疑。但她也不能说自己很擅长,自然只能说模棱两可的话。

“待到三月,皇家有好几场春游大会。一是大名殿前的击球大会,二是金明池上的水嬉竞渡大会,三便是骑射大会。王公子弟皆可报名参加,与禁军诸多骁勇同台比拼,不知驸马意下如何?”长公主问道。

韩嘉彦苦笑道:“长公主,在下这拙劣功夫,还是不给您丢脸了。”

“不比一下,怎知你是拙劣功夫?”赵樱泓不以为然,“你若是能拔得头筹,在禁军之中可是会有声望的,将来说不定还能在军中谋个一官半职,虽不能掌兵,亦可做个参谋。”

“我教教小皇子们就挺好的了。”韩嘉彦嘟囔道。

“驸马竟是这般没有上进心?”赵樱泓忽而非常不给面子地问道,望着韩嘉彦的目光显出审视与强势来。

韩嘉彦哽住,一时无言以对。

“我不希望你因为娶了我,而断了前程。我希望能在允许的范围内,尽量为你谋一个实职,但这得看你自己的意愿。”赵樱泓垂下眸子,用调羹缓缓挑着汤羹,软了语气补充道。

韩嘉彦最终还是沉默以对,此事还需仔细考虑一番。究竟要不要在军中谋职,这是个很难权衡的问题。

餐后,宫中派了内侍前来传话:

“宣驸马明日辰时入宫,往资善堂报到。”

这么快就定下资善堂直讲的职务了?看来官家早就在为韩嘉彦的事做安排了。赵樱泓心中思忖着。

“驸马且去休息片刻,午后未正来我书房罢,我为你仔细介绍一下宫中小皇子们的情况。”待宫中内侍离开,赵樱泓对韩嘉彦道。

韩嘉彦揖手应下。知道长公主还要午休,她便先行离去。此刻距离未正十分还有约莫半个时辰,她需要利用这个时间回去翻一翻医书,尤其是经络针灸图。长久不给人施针,她已经有些手生了。

离开雪蕊院时,她望了一眼院门口摆放着的文竹盆栽,眸光微凝,心生感慨。

长公主该是一个多么为人着想的人?她对韩嘉彦必是心怀愧疚的,尽管错不在她,尽管她亦是身不由己,尽管她也并不喜欢韩嘉彦,她仍然因为自己耽误了韩嘉彦的前程而感到不安,总想要为韩嘉彦做些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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