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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胥拾遗(362)

“三才先生,可让奴婢好等。”梁师成挤出笑容,揖手拜道。

李三才并不多言,只从袖筒中取出一只巴掌大的红色瓷瓶,递给梁师成:“接下来三个月的份,还是如往常,每行房前,化水一颗服下,不可多服。”

“是是是。”梁师成眉开眼笑地双手接过,随即奉承道,“您可真是妙手回春,近两个月来,官家真如换了个人般,不仅白日里精力旺盛,更是龙精虎猛,每晚都将郡君折腾得死去活来的。前段时日,适逢郡君来葵水不方便行房,官家还幸了她身边的一位婢女,官家眼下是离不开这神药了……”

李三才面无表情地听他说完这些,梁师成自觉没趣,也就闭了嘴。

“我还是那句话,莫要向官家提起我,否则一旦出事,不等官家拿你,我先要了你的性命。”李三才冷声道。

“是是是,奴婢绝对不会提起您。”梁师成吓得后背直冒冷汗。

若换了个人威胁他,他可能会十分不屑,甚至直接反手报复。然而这位李三才打从第一面起,就给梁师成留下了深不可测的印象,他毫不怀疑这李三才手里有很多的人命。此人对毒物的研究更是独步天下,他若想毒死一个人,那个人会死得不明不白,完全防不胜防。

他知晓自己决计不能惹这个老毒师。

当然,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用毒药害官家。李三才给他的药,他拿回去后专门找他入宫之前的兄弟验过,确认无毒,且确实有效,才敢拿去给官家用。且官家和郡君也专门找医家验过其中的成分,层层验证,绝对没有问题。

这一回也不例外,性命攸关的事他还是很拎得清的。

梁师成拜别了李三才,急匆匆离开蔡府回宫,若他能依靠李三才的药,让官家与郡君早日诞下储君,那他梁师成就有了扶助社稷之功,未来前途不愁了。如此做着美梦,他脚步飞快,消失在了大雪之中。

李三才送走了梁师成,转出书房后的夹道,往自己现居的房间行去。

刚走到门口,忽见赵佶就立在他门口的廊下,身上落满了白雪。

这位十一皇子,也有十三岁了,近两年来身子猛然窜高,身材也愈发挺拔,有了些许成年男子的模样。且他一举手、一投足,都派头十足,行事作风颇为老成,很是早熟,瞧着不像十三岁,倒像是有十七八岁了。

“郡王,您这是?”李三才上前行礼,疑惑问道。

此前赵佶分明已经准备离开蔡府了,怎么这会子又出现在了这里?

赵佶似是有些腼腆,见到李三才,他欲言又止。李三才眸光转了转,似是猜中了他心中所想,于是道:

“郡王,方才在下画了一张仕女画,您这是念起了某位旧人了?”

“三才先生懂我。”赵佶道,“我……还是忘不了李师师,昨日腊八,我又遇见她了,她在城东福田院施粥,穿着一身红裘,系着白布围裙,眉眼温柔极了。我足足看了她一个时辰,不敢上前。”

“郡王,李师师长了您将近二十岁,对她来说,您实在太年轻了。”李三才直指要害。

“我明白,所以我想请教先生,究竟该如何才能获得她的芳心。”赵佶问。

李三才唇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随即道:

“在下有一事不明,未知郡王为何会来请教在下这样的问题?”

赵佶思索了片刻,道:“先生给我一种莫名的感觉,您似乎经历过一段旷世之恋。我观您画仕女,眸光之中的柔情实在掩藏不住。那幅仕女图,仿佛是在画您曾经的爱人。

“先生,我一直不曾追究过您的过去。一年前我在牧苑遇见您时,您是送牧草的农工,可您这一身的才气,怎可能只是个寻常的农人?您身上有故事,您不愿说,我也不问。我只求您帮一帮我。”

赵佶显得很卑微,也很诚恳。这个十三岁的少年,天之骄子,风流少年,出身如此高贵,他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如今却为了追求李师师,如此低声下气的向李三才这样的侍从请教,可见用情至真。

李三才沉默了许久,终于缓缓开口道:

“郡王,情爱这件事,最不讲道理。往往是第一眼,心便随着对方走了。若第一眼瞧不上,日久生情恐怕更多的是一种信任,而非浓情蜜意了。李师师第一眼并未瞧上您,是因为您太年幼,她还未将您当做男子来看待。

“但不要紧,您总会有长大的一日。在下推想,如她这般的女子,定喜爱沉稳可靠又有才情的男子,您切不可在她面前表现得轻浮。想必,深情总能换一颗真心。

“不过,您得等,起码再有七年,待到您弱冠,若她身边仍然无人,便是您真正的缘分。这七年,您也判断一下您自己的真心,瞧瞧看是否经得起时间的磋磨。”

赵佶闻言,心中便有了底,他想了想,道:“我能给她写信吗?”

“可以,您此前给李师师写过信吗?”

“写过。”

“署名是您的真名?

“是的。”

“用的是您日常的字体?”

“是。”

赵佶的字学的是薛稷、黄庭坚,参以褚遂良诸家,出以挺瘦秀润,不过十三岁年纪,已然小有成就。不过他当下模仿黄庭坚的纵伸横逸居多,想学那种圆劲飞动之感,奈何功力尚未到,模仿痕迹偏重,显得浮躁。

“往后写信,托一个假名,换一种字体。我瞧着薛稷的字可以仔细学学,要端正、筋骨挺拔,给人一种可靠之感。信不要写得啰嗦,亦不要直白言情。第一封,先含蓄地约定一个七年之约。之后的信,只写些描景描物的词或句,优美为佳,三不五时送一封,在她心中留一隅角落,往后再见,她会有惊喜。”李三才道。

赵佶眸光熠熠,忙揖手拜道:“多谢先生指点!我这就回去琢磨。”

李三才目送他兴冲冲离去,大雪遮蔽了他的面容,他孤独地立于廊下,许久未曾挪步,茕茕孑立,如被冰封的石雕。

第二百零五章

时光如水,静谧流淌,一不注意的功夫,便又跨过年来。

绍圣二年开年后,朝中对旧党的清洗逐渐进入尾声,但个别官员的去留仍然成为了朝中争议的焦点。比如吕惠卿,比如孙路。

前者是因为去年年末时被外放大名府,不肯去,乞留京师。曾布与他素有恩怨,前任知枢密院韩忠彦亦被问询意见,认为他应当去大名府,而不该留任。

官家不喜吕惠卿,认为此人虽是新党,却凶横刁蛮,倒是有几分对敌的魄力,最终还是不曾留任。不久之后,听取了韩忠彦的建议,任命他为鄜延路经略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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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路乃陕西路转运使,掌控着对西夏边境的重要军务。如今官家已然准备开始用兵,此人的才能不足以支撑对夏战争,故除官,给吕惠卿、章楶让位,调往大名府继任河东路经略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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