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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胥拾遗(245)

“阿弥陀佛,二位贵人,夜深了。”李蕴颂了一句佛号。她此时将几十年来的心结诉出,将重担托付,终于是一身轻松。

“今日搅扰了。”韩嘉彦与赵樱泓起身,向她揖手行礼,随即道,“张定远之事,会有一个结果的。请李娘子静待。”

“多谢二位贵人,请千万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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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送韩嘉彦、赵樱泓出了院子,今夜的汴梁抬头不见星月,微风习习吹散暑热,夜凉如水。

韩嘉彦上马车时,忽而对赵樱泓说了一段没头没尾的话:@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上龙虎山时,初见师尊,见他面上又是刺青,又是刀疤,着实是吓到。再加上他满面胡须,披头散发不修边幅,总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故而很怕他,不敢直视他的脸。但我听龙虎山的掌门天师偶然提及,说他曾是世所罕见的美男子。”

第一百三十九章

韩嘉彦这句话,让赵樱泓心口一揪。而她自己却神色平静,牵住赵樱泓,扶她坐在自己身侧。

“嘉郎,你也在猜,那元昊遗孤是不是他?”赵樱泓轻声在她耳畔问。

韩嘉彦点头,继续道:

“掌门天师与师尊相识于江湖,那会儿师尊刚过弱冠年,已从军归来,在外闯荡行走,四处拜师学艺。他武功天赋极高,小小年纪就能集百家之长,融会贯通。

“我娘亲也曾跟我提过,甚么貌比潘安、颜如宋玉,用来形容师尊容貌都俗了。他走在路上,连男子都会为他倾倒。这样的容貌在一个男子身上实在是太罕见了,儿肖母容,若非亲娘极度美丽,不会继承这样的容颜。但他也因为这美姿容而受尽困扰,及至从军,面上刺了青,常年边关风吹日晒,皮肤粗糙了,蓄了胡须,才总算摆脱了困扰。

“我内心一直以为是娘亲在跟我玩笑,在我心中,娘亲与师尊只是意气相投的江湖友人。但凡见过龙虎山上的平渊道人,都不会相信这样一个面容可怖、不苟言笑的人,年轻时能那般俊美。所以我就没放在心上。”

赵樱泓好奇问:“你师尊他是甚么时候从军的?”

“我对师尊的过往知之甚少,他对我和师兄甚么也不说。龙虎山的其他人对他也不了解,只有掌门天师曾和他短暂相伴,行走江湖了一年多时间,比较相熟,但对他的过往也不熟悉。我只知道他打小在军中长大,十六七岁就已然打过真仗,手下有不少人命。至少在我娘亲出宫前,他已从军队退伍归来了。他与掌门天师相识是我出生之后的事。”

“这么算来,你师尊比你娘亲似是要小几岁呀。”

“嗯,确实差了四岁。”韩嘉彦点头。

赵樱泓默了片刻,安抚似的靠在韩嘉彦肩头,揉捏着她的后颈,道:“莫想了,我们在这儿瞎猜,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他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做了甚么。往事如烟,就让它随风而散罢。”

“嗯。”韩嘉彦有些疲惫地侧首,侧颊轻轻靠着赵樱泓的额头。

“我总有种奇妙的感觉,我觉得你师尊他没有死,总有一日,咱们还会见着他的。待到那时,一切往事都清楚了。”

“他若未死,如今又在何处,在做甚么呢?若我真是他的孩子,他这么多年都不来见我一面,是不要我了吗?”韩嘉彦轻声道。

“他一定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比见你要重要得多。”

“好,樱泓,我信你的感觉,你的感觉总会灵验。”

赵樱泓轻声笑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

七月,建州蒲城,章府。

一大早,前庭廊下,章惇满面红光地逗弄着笼中的鸟雀,提溜着金勺,给雀儿喂水喂食。廊端月洞门口,妻子张氏从后院来到前庭,远远见到他心情不错,于是笑着上前来见礼。

“官人,今日精神可好?”

“夫人,好事成双啊,哈哈哈哈……”他笑起来,凌厉眉眼绽开纹路,须髯伴随着欢笑而抖动。

“不就是文府提亲了吗?还有甚么好事?”张氏好奇问。

“想我章某人被打压数年,也总算是时来运转了!”章惇抚须道。

“官人!”张氏惊喜,“您要被召回朝中了?”

“诶,不是。”章惇摇头,“朝中来信,不日将调我往湖州任职。这是风向变了,要我先回去做做事,找找感觉。要回朝中,恐还需要一些时日。”

“那官人可是要携家眷赴任湖州?女儿的亲事该如何是好?”张氏问道。

“不忙,我打算请辞知湖州之任,改复提举洞霄宫。”章惇垂眸逗着鸟雀,淡淡道。

“这是何故?”张氏询问,随即她似是想明白了,自己答道,“官人这是给朝中脸色看呐?”

“这只是很小一部分原因。今岁浙西水患不止,饥疫大作,苏、湖、秀三州,人死过半。朝廷正下诏赈灾,湖州那里眼下可是烂泥塘啊。朝中这帮贼人,知晓我章某人有能力,能干事,想将湖州的烂摊子交给我收拾。这是将我章某人当成了抹布,擦完了便扔。何况我只要做事,便避免不了出错,有了错处,便又给了他们攻击的口实,湖州之任不可接。但杭州是个好地方,我倒是想念得紧。洞霄宫这个闲职,我倒是颇为想念。哈哈哈……”章惇笑起来。

他丢下金勺,拍了拍双手,负手在背后,跨出步子往书房去。张氏随在他身后,静静听他说。

“即如此,官人可要带着七娘去?”

“不,还是如同以往,我们往杭州,遣人送她返开封,尽快完婚。她这婚事,实在是不能再拖了。她这个年岁,能和文及甫的儿子结亲,这可是求不来的姻缘。”章惇道。

“官人说的是,只是不知官人此番推辞就任,朝中可接受?”张氏点头。

“你放心,我不出头,自有旧党骨干出头,我猜大概会是东坡手底下的人。近些时日,东坡可是坐不住,连连向朝中上了好几道札子,言仓法、转运、船务、税务事,陈述东南积弊。东坡也要擢升了,他是实打实地要回朝了。”

“哦?不知大苏学士这回要担任甚么职务?”

“风闻太皇太后要擢他做礼部尚书,不过礼部在六部里排名第三,次于户部,是上三部。他眼下的位格还不够,恐怕还需要兵部尚书位子上转一下,才能再往上升。不过,他还要兼侍读之职,做官家面前的近臣,说话做事要特别小心,这可就难了。”

张氏瞧着丈夫脸色,心中暗忖,莫不是还在与东坡较劲。他二人其实是同年进士,只不过章惇因着那一年名次逊于侄子章衡,心高气傲的章惇不能忍受,故而狂劲发作,拒绝了诰身,两年后卷土重来,高中一甲第五,才接受了诰身。

他与东坡是早就互闻大名,惺惺相惜。及至后来,东坡任凤翔府节度判官,章子厚为商州令,二人为官之地相隔不远,终于结识。诗词唱酬,郊野同游,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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