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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游喜塔(60)

梁彦平停好车,拎起一个小提包过马路,走近问:“不冷吗?”

叶词摇头:“一会儿就上去了。”

他说:“你不用下来的。”

闻言她仰起脑袋,干净的眉眼似乎带笑,神态恬静温柔:“怕你迷路, 忘记怎么走。”

梁彦平微怔, 幽深瞳孔若明若暗, 喉结一颤,心弦也悄然拨动。

他今天穿一件蓝色衬衫,忧郁的颜色,简洁深邃,衬得面容愈发清俊。

叶词眨眨眼,问:“你刚下班?”

“嗯。”

“每天都这么晚?”

“差不多。”

两人走入昏暗的巷子,轮廓变得模糊,晃动的影子时而交错时而分离。

叶词怪道:“你回过家怎么没换衣服?”

梁彦平闻言很低地笑了笑:“你什么时候见我穿睡衣跑上街?”

叶词一愣,低头看看自己,不确定地问:“我很邋遢么?”

梁彦平垂眸望去,淡淡地:“没有。”说着停顿片刻:“很漂亮。”

叶词抿嘴不语。

这一夜依旧各自安枕,相安无事。

清晨叶词起床,发现梁彦平在厨房做早饭,等她洗完脸刷完牙出来,小桌上已经摆好碗筷。

两人坐定,慢条斯理静静用餐。

他今天换了件衬衫,黑色,克制而整洁,扣子悉数扣紧,几乎没露什么,但越是严防死守,越是含蓄性感。

叶词埋头喝粥,不让目光游离。

“你几点上班?”梁彦平忽然开口。

“九点。”

“待会儿一起走?”他抬眸望来:“我送你。”

叶词胸膛缓慢起伏:“不用,我慢慢走过去,十分钟就到了。”

梁彦平也就没再说什么。他吃好早饭,放下碗筷,极为平静的样子:“我先上班了。”

“嗯。”叶词看着他走到玄关,忍不住开口:“那个……”

梁彦平回身望来。

“我今晚有应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到家。”她说。

所以呢?

变相拒绝他留宿么?

梁彦平的身体略歪着靠向墙壁,目不斜视,默不作声看定。

叶词心脏猛跳了几下,那眼神分明如此静谧,沉默,却暗涌惊人。她有些招架不住,别开脸,朝着鞋柜方向抬了抬下颌:“备用钥匙你拿去吧。”

梁彦平收回视线,随手将钥匙揣进口袋,漫不经心再扫她一眼,转身推门离开。

叶词攥拳按压心口,揉了好半晌才放松。

*

夜里喝得大醉,好容易从饭局脱身,瞧瞧时间,已然深夜十点。

伍洲同开车送叶词回家,她晃得厉害,摇摇摆摆脚步虚浮,伍洲同费力地搀扶,一路絮絮叨叨架着她上楼。

“你说你干嘛那么拼,有我在,用得着女孩子冲锋陷阵吗?”

叶词骂道:“死五筒,现在讲废话,你要靠得住,劝酒的时候就能把他们挡开了!”

到三楼,从包里掏出钥匙,伍洲同个子矮,搀着醉鬼十分费力,摇摇摆摆,钥匙怎么也对不准锁孔。

“老叶你先别乱动,等我开门!”

正说着,面前的防盗门从里面被打开,伍洲同一愣,还以为找错地方,连忙往旁边躲,待认清来人,登时睁大眼:“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梁彦平不语,左手夹烟,看着他身旁踉跄的叶词,右手捞过来,胳膊搂着,让她靠在自己身上,手臂在腰后揽住,轻而易举将她扶稳。

伍洲同见状干咳一声:“那,我先走了?”

“别走。”叶词突然抓住他的袖子,天真无邪地笑道:“梁彦平在这儿,你当着他的面,把那天的话再说一遍呀。”

伍洲同预感不妙,想扯回袖子但死活扯不动:“啥呀,啥呀……”

叶词拽着死党:“你说他找我是为了满足虚荣心,为了扬眉吐气,还说他可能会报复我,甜言蜜语哄回去,等我沦陷的时候再一脚踢开。”

“没有!”伍洲同寒毛耸立,铿锵有力地向梁彦平表示:“绝对没有!她听错了!”

“你还劝我别跟他扯上关系,敬而远之。”

“老叶!”伍洲同在梁彦平冷清的目光下勉强顶住压力,掰开她的爪子:“你醉得不轻,赶紧休息,别污蔑我了!啊!”

说罢忙不迭跑下楼,溜之大吉。

梁彦平抬手关门,退回屋内,将叶词放在沙发里。

她双臂分别搭着扶手,坐姿有点嚣张,借酒劲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你是五筒说的那样么,梁彦平?”

隔一张茶几,他拿起烟灰缸坐到对面的小沙发,透过蓝色烟雾打量:“怀疑我用心不纯还把钥匙给我,你怎么想的?”

叶词没有吭声,下巴颔着,视线由下往上,带些微尖锐和挑衅。

两人静静悄悄对视,时间仿佛停滞。

叶词缩起双膝,身体蜷起来,伏在一侧,像只休憩的小鹿。她闭上眼睛眯了会儿,犯困,起身先去浴室洗澡。

梁彦平瞧着,她似乎刻意想要保持清醒和平衡,不希望自己的醉态过于难看,连走路都格外谨慎。

梁彦平掐灭香烟,转头望向窗外黢黑的夜色,心下一阵空旷。

正在这时,忽然从浴室传来人仰马翻的动静,什么东西摔了满地,梁彦平当即起身,大步上前,几乎就要推门而入。

“叶词,”他问:“你摔倒了吗?”

她声音干涩,有一点懊恼,但还算平静:“没有,不小心把收纳盒打翻了。你别进来。”

梁彦平蹙眉:“你确定没事吗?”

“嗯。”叶词重复一遍:“你别进来,我没穿衣服。”

他的手慢慢松开门把,插入长裤口袋,整个人往后靠着墙壁,垂头不发一言。

叶词在里面磨蹭二十分钟,打开门,热气弥漫,昏黄的吸顶灯仿佛也被熏得醉意朦胧,她双颊潮红,裹着毛巾出来,浑身暖烘烘,香气袭人。

梁彦平仍立在那儿,垂眸看她,目色很深。

“以后别这么喝酒了。”他说:“伍洲同是死人吗,非得你出面应酬。”

叶词咧嘴笑笑:“你管我啊?”

说着扶住墙壁,回房间把门关上。

浑浑噩噩睡了两个钟头,莫名清醒,身体又干又渴,空空荡荡无法缓解,平躺半晌,一股无名火冲上脑袋,她掀开被子,套上睡裙下床。

客厅悄然寂静,所有家具轮廓模糊,叶词轻车熟路走到沙发前,一股脑扑到梁彦平身上,紧紧和他挤在一处。

“彦平。”她哑声道:“我要坐牢了。”

“……”梁彦平浅眠,反应过来后沉着嗓子问:“为什么?”

“实施犯罪。”

“什么罪?”

“强ꔷ奸罪。”

他愣怔片刻,不确定地开口:“谁?”

“我。”叶词抬头望着他:“想强ꔷ暴你。”

梁彦平在幽暗里打量了一会儿,无比冷淡地开口:“你还没醒酒,先回屋休息吧。”

叶词拧眉站起身,抬脚推他的胯骨,居高临下瞥着:“那就滚,赖在我家干嘛,不用付房费吗?”